青笺春秋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查看: 7145|回复: 13

[圣斗士] 十字冰心

[复制链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发表于 2021-11-16 01:4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十字冰心
       般若兰宁

明 月 流 红
桂华流瓦,素练擎空
八十八个旷古凄美的神话在苍穹中演绎
勾勒太阳的轨迹
传承宇宙的升华
但那壮烈与激昂的灿灿金光之下
深藏着的
又是怎样一个个不向命运屈服的灵魂: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明  月  流  红

十  字  冰  心

                                    引
我不了解法国。甚至可以说,除了那举世闻名的香榭丽舍大街与枫丹白露外,我对她一无所知。
    但我知道,那里,是迷弥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浪漫与苍白的高贵的国度。
    我喜欢法国!
    法国下雪吗?我不知道。
    但我觉得,法国,巴黎,是应该也飘着细细飞雪的。塞纳河上风舞飘扬的零琼碎玉,有着法国的高贵与迷人。
    掬一捧巴黎的雪。冥冥中,塞纳河畔的风光,有一缕,萦系着那银装素裹的东西伯利亚冰原。
命运的十字架究竟背负在谁的肩上?湛蓝晶莹的宝瓶中倾泻出的智慧之泉,能否洗尽这飞雪中的无尽悲哀……
    千山万水脚下过,一缕情丝挣不脱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
“我叫米罗,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爱琴海的夜空星光如梦,希腊圣域沐浴在一片如画星光之中。
“我叫米罗,你叫什么名字?”
     米罗瞪大眼睛,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的小男孩。他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差不多,也是五六岁的样子。不过,他长的真的好漂亮:墨绿色的头发,湛蓝水晶般的眼睛,还有白皙洁净的皮肤,就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不,应该是冰娃娃一样。因为他安静得近乎冷漠,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也许是被他看得有些烦了,床上的“冰娃娃”终于抬起眼,看了米罗一眼:“卡妙。”
    “呃?”米罗一楞,抓了抓头,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你的名字叫卡妙吗?”真是奇怪的人,说话都那么难懂!有句话叫作“惜言如金”,用来形容他应该很合适吧!
    “那你也是被神选中的黄金圣斗士吗?”米罗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开口,“你是刚刚才到的吧!这下大家都到齐了,撒加和艾俄洛斯一定又要加大训练量了!呀,你去见过教皇了吗!”
    卡妙这次眼皮也懒得撩,仍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钻石般璀璨的星星。干净而透明的星空,在巴黎,是很难看到的。
    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冰的东西,卡妙拉回目光,有些疑惑的低下头:手边的枕头上,耀武扬威的盘距着一只泛着银灰光泽的蝎子,尖利的尾巴高高翘起,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卡妙皱了皱眉,还没有做出下一个反应,米罗已经“呀”的一声跳了过来,一把捏起那只蝎子:“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的蝎子!怎么不听话,又乱跑!”
    这后面两句,是对着那只蝎子说的。
    “米罗,米罗,你是不是在这?喂,快出来!”
    一个洪亮的男孩声音传进屋来,米罗吐了吐舌头:“是艾欧利亚!糟糕,我忘了他还在等我去竞技场呢!”一面急忙向门外跑去,还不忘向卡妙摆摆手:“一会儿见!”
    卡妙看他一阵风似的刮出门去,又轻轻的皱了皱眉。这个米罗好吵……应该算是吵吧!在特洛依家族的大宅坻中,除了爷爷外,每个人大声说话都是不被允许的。从小生活在一大群机械般的仆人中间,听到的永远是他们毕恭毕敬又枯燥无味的说话方式。那种生活,真……安静。
“他叫卡妙,来自法国,从今天起,就是大家中的一员了,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知道!”
    长短不一的声音在一群六七岁的男孩中响起。卡妙看了看这群从今以后就要生活在一起的伙伴,又侧过头去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撒加。
    十四岁的他有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可以看得出,这里的孩子都是在他和另一位名叫艾俄洛斯的黄金圣斗士的指导下修炼。这也就是自己今后的生活了吗?离开了跻身法国上流社会的特洛依家族,从今以后,只为了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而生存,战斗。
温和有礼的穆,鲁莽豪爽的亚尔迪,古怪阴沉的迪斯马斯克,冲动直率的艾欧利亚,出尘脱俗的沙加,一丝不苟的修罗,美丽高傲的阿布罗迪,还有……开朗热情的……米罗……
想到这里,卡妙微微挑了一下眉,看向对面床铺上那个正在呼呼大睡的深蓝色头发的家伙。他……开朗热情吗?那是撒加和艾俄洛斯告诉自己的。不过,他还是应该划在“很吵”的范围内。卡妙想起临睡前在他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中渡过的一个多小时,忍不住又皱了下眉。真是的,和一个这么“吵”的家伙住在一起,自己更愿意去找穆或沙加……
    “喂,这已经是你今天晚上第七次皱眉了!你很喜欢皱眉吗?”
    米罗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对面床上响起。
    “他没睡?”卡妙一怔,随即翻了半个身,仰面向上躺着,不再去看那个“开朗热情”的家伙。
    米罗毫不在乎他的反应,半爬起身,趴在床沿上:“卡妙,你的眼睛真漂亮,亮晶晶的,好像……好像星星!”
    卡妙还是不理他,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喂,卡妙,听撒加说,你是从巴黎来的,巴黎漂亮吗?我的家乡在西藏,可是我一点也不像中国人。不过,穆也是从西藏来的,他看起来也不像中国人呢!西藏很大哦!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原,你怎么跑也看不到头。像我和穆,在来希腊之前,就从来没有见过面。穆很文明呢!真奇怪,同一个地方长大的小孩,为什么我和他一点也不一样!对了,卡妙,你知道吗?天枰座的黄金圣斗士童虎老师也住在中国,在一个叫庐山五老峰的地方,他今年已经二百多岁了呢……喂,卡妙,卡妙,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对面的床上安静得出奇,卡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卡妙!”
“……”
“卡妙!”
“干嘛?”
“卡妙!”
“有什么事?”
……
半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
“喂,卡妙、卡妙、你在不在?”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米罗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左手高举着一个小布包。
    正在整理床铺的卡妙转过身,蓝水晶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这么狼狈!”
    米罗不在乎地撸了撸头发,“没什么的,来,卡妙,给你看这个,好漂亮呢!一面飞快地打开手中的布包。
    一抹流光晶莹璀璨。
    卡妙看着布包中光华流溢的水晶,轻轻低呼出来:“水晶!”
    米罗自豪地一扬头,“我在圣域后边的山里找到的!怎么样?很漂亮吧!”
    “你出圣域了?”
    “嘻!偷溜出去的,和艾欧利亚。可惜运气不太好,回来时被发现了,被撒加和艾俄洛斯骂!只是挨骂而已!撒加脾气那么好,才不会动手,艾俄洛斯也不会。不过我猜回去以后,艾俄洛斯一定会再罚艾欧利亚,谁叫是亲弟弟,管得不严才怪!”
    卡妙有些出神的盯着那颗水晶,心思变得有些恍惚起来,米罗的说话声似乎也变得远了。那华丽的光泽,像极了流光溢彩的巴黎——特洛伊家族,爷爷……为什么,好象距离自己好远、好远,是……两个世界!这就是作为圣斗士和正常人之间的区别吗?一种无力的满足感……
    “卡妙,这和你的拳很配呢,送你!”
    “呃?”卡妙拉回心思表情古怪地看着米罗塞到自己手里的水晶石。
    “不用看啦,送你啦,真的!我是觉得它和你特别合适才拿回来的!”
    “和我合适?”
    米罗偏了偏头,有些促狭地挤了挤眼:“对呀,一样漂亮,又一样冷冰冰的!”
    看卡妙微微一皱眉,米罗又连忙把话接了下去:“不过现在你比半年前要好多了。你刚来的时候理都不理我,那才是真正的冷冰冰的。现在你已经和我说话了,虽然每句话都是那么少几个字,不过还是有进步嘛!”
    “米罗!”
    艾欧利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人也随之进来,棕色的短发有些乱,脸上汗涔涔的:“米罗,你在干什么啊!撒加和我哥哥不是罚咱们要多练两个小时么?你怎么还不来……啊!卡妙也在啊!”
    米罗搔搔头:“知道,我来了!”
    向门外跑了几步,忽然又折回来,左手扶着膝盖,弯腰站在卡妙面前,举起右手晃了晃,隐约可见袖口里的绷带上浸出淡淡的红色。
    卡妙有些吃惊:“这是……?”
    米罗脸上一副被称之为“嬉皮笑脸”的表情:“看在我为找水晶受伤的份上,再和我说一句话好不好?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话!”
    卡妙眼底闪过一抹愕然,咬了咬唇,忽然一拳向米罗右手打去:“你真烦!”
    米罗怪叫着跳开,扮了个鬼脸,拉着艾欧利亚飞快地跑了出去。
打闹嬉笑的声音渐渐远了,卡妙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水晶,美丽的棱面上,浮动着一个“真烦”的人。
    巴黎、特洛伊家族、爷爷……那个好远好远的梦啊!
    圣斗士和正常人的区别……
    一种生命的满足感……

“卡妙,你怎么还不睡觉?”
    “……”
    “我知道了,你又在看星星!看到天蝎座了吗?那是我的守护星,我最喜欢。”
    卡妙趴在窗台上,墨蓝如丝绒的天幕上,以星宿二为中心的一只天蝎正昂然而立,灼灼的光辉,像极了那颗水晶。
    米罗等不到他的回话,干脆也跳下床,和他一起趴在窗台上,看着闪闪群星。
    “卡妙!”
    “……”
    “天上怎么有那么多星座 !每个星座在希腊神话里都有一个传说,这是撒加说的。你的水瓶座和我的天蝎座也有。那是不是就是说,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里就在一起了呢?”
    卡妙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谁知道?”
    米罗双手撑住下巴:“一定是的。沙加说,世界上一切的分离聚散都是有因果的。我们能在一起,就是佛家所说的”缘份。”
    “缘份?”
    “这在中国是很古老、很常见的说法呢!穆告诉过我中国的人都相信缘份。在一个很奇妙的地方,有一块叫做‘三生石’的石头,今生能相聚的人前生也一定在那块石头上见过面。卡妙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在那块石头上见过?”
    “也许吧!”
    米罗挤了挤眼:“就算见过,你也一定不理我。只看自己的星星。好啦,我要去睡觉啦!你继续看星星吧!”
    跳回床上,很快沉入梦乡的米罗没有发现,卡妙已经转过身来,漫天的星斗落在他身后。
    三生石?
    卡妙低声重复一遍。
    很好听的名字,那个传说也很美,只可惜……
    不属于圣斗士。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3: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风摧金甲孤寒厉  满川风雨看潮生

(从这章开始,各位就把卡妙啦、米罗啦什么的都看成大人吧,虽然他们还只有七岁,可没办法,估计黄金圣斗士身体和心理上的发育都是以光速进行的。)
“真的?真的还是假的?卡妙,你没有骗我吧?”
    米罗的叫嚷声,在安静的午后听起来格外响亮。如果不是房间之间的墙壁够厚,卡妙相信隔壁的亚尔迪和迪斯马斯克一定已经冲进来揍人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告诉他……
    “女神要降生了,终于要降生了!卡妙,你知道吗?这是二百多年来才有一次的转世!我太幸运了!卡妙我太高兴了!”
    卡妙很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撒加只是说要降生了而以……”
    “要降生了就是快了,一定是的!一定错不了!撒加呢,撒加在什么地方?我要去问他到底在什么时侯?撒加——”
    米罗一路喊着跑出门去,卡妙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就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有些无奈地扬了扬眉,这个米罗,永远这么横冲直撞的!
    被他吵掉了所有的睡意,卡妙信步出了房间,准备活动一下。向东走了几步,却发现撒加房间的门半开着,隐约一个人影在里面。
    “撒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双子宫吗?”
    不知不觉走到门前,等卡妙发现自己的举动后,已经推开了半掩的门。
    “谁?”
    房里传来一声喝问。
    卡妙吃惊地看着靠坐在床上的人:海蓝的长发,英气俊美的脸庞,颀长结实的身材……
    “撒……”
    不,不对,他不是撒加。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撒加阳光般的温和善良,神一样的光芒!那他是……
    那名少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卡妙,很不友善的开口:“你是那群在圣域里修炼的小鬼?”
    卡妙皱了皱眉,对他粗鲁的措词感到很不舒服:“我……”
    少年不耐烦地挥手:“要找我哥哥双子宫去找,别打扰我睡觉。啧,麻烦的小鬼!”
    “哥哥?”卡妙的脑海中浮现起一个在圣域中有着奇特地位的人……

“米罗,撒加的屋子里有两张床,另一个人是谁啊?”
“撒加的双胞胎弟弟,叫加隆。咱们几乎都看不到他,听说,他和撒加除了长相外,一点也不一样,就像是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反正我也说不太清楚,我又不熟悉他!”
    “加隆……”

“你是……加隆?”
    “啧!”少年一挑眉,唇边挂上一缕讥讽的笑容,“知道我还不闪得远远的?我可没有我哥哥那付好心肠!沾惹上我可是一个大麻烦!”
    卡妙敏感地听出他故意咬得重重的“好”字,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甚至抓不住一个影子,那种感觉……算了,自己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打扰了。”
    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卡妙轻轻带上木门,但那一刹那,似乎仍能感受到加隆的目光:无情、迷惘、邪恶、挣扎……种种奇特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的目光,那像是……一头困兽眼中的光芒,深深的掩盖住心灵最深处的本性。
“卡妙!”
    “呃?”
    米罗半跪在窗台上,用力拉着卡妙的手臂,另一只手指向南天:“卡妙,那个是什么星座?看起来好象一个十字架!”
    卡妙偏了偏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六颗亮星勾勒出的大十字架图形映入眼帘:“那个是白鸟座,也叫天鹅座。”
    “白鸟座?”米罗敲了敲头,“啊,我想起来了!背负十字架的星座,背负十字架的圣斗士,是不是?”
    “背负命运……”
    “是啊!。背负命运,好奇怪的说法!可命运是那么重的东西吗?要用背的……喂,卡妙,你干什么?喂,你要去哪儿?”
    米罗吃惊的看着卡妙忽然跳下床,飞快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刚刚躺下,门外忽响起一阵敲门声,穆侧了侧头,看见对面床上的阿布罗迪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面对墙继续睡觉。
     淡淡一笑,穆起身下床,轻轻拉开房门,看清了来人后却有些吃惊:“卡妙!”
漫无目的的走在夜色下的石路上,卡妙才忽然感到自己的举动太卤莽了:“对不起,穆,这么晚了还叫你出来!”
     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着:“没关系,我也还没睡,出来走走也不错。希腊、爱琴海的星空总是那么漂亮!”
     卡妙垂下眼睑,只觉得有什么话绕在舌尖却不知从何说起,又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终于开口:“穆,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穆顿了顿,忽然笑了:“那 ,卡妙,你信吗?你相信命运吗?”
     卡妙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穆会反问自己:“我……我不知道!”   
穆站住脚步,轻靠上一棵大树:“其实,我也不知道!命运究竟是什么,是命运决定人,还是人决定命运,就像我们一样!”穆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繁丽星空,“我们成为黄金圣斗士,在各自的守护星座下生活,这是我们现在的命运。可是当时,如果我们没有选择这条路,没有来到圣域,那我们的命运又会是什么样,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的一时之念选择命运,还是命运冥冥中主宰我们的人生,谁也说不清楚。恐怕,我们只能是在走了一段路后,再回过头去,才能看到‘命运’的样子吧!”
    卡妙半低着头,看着朗朗月光穿过繁枝密叶后洒下的斑驳淡影:“命运,有这么复杂?”
    穆莞尔轻笑:“这只不过是我胡思乱想的,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来看待命运。”
    “如果命运真的存在,每个人都会甘心被它支配吗?”
    “哦?”
    卡妙抬起头看着穆的眼睛:“你见过加隆吧!”
    “加隆?他怎么了!”
    “他被称为恶魔。”
    穆低“唔”了一声:“哥哥拥有神一般强大的力量,弟弟拥有恶魔般强大的力量,他们是一道耀眼的光和一片光后的影。你是说这个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是神,一个却是恶魔,一个是光,一个却是影?他们的区别真的有这么大吗?”
     “也许本来是两道同样的光芒,一道甘心做光,便成为了光;另一道却不甘心做光,人们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这道改变了的光,就用最简单的方式称之为‘影’吧!”
     卡妙吃惊地看着穆:“你……”
     穆温莞一笑:“静下心,用心去感受每一个人的小宇宙,你会了解到很多。也许,那时候,就不会有太多疑惑了吧!”
     “感受每一个人的小宇宙……”
     “卡妙——卡妙——”
     卡妙竦地一怔:“米罗?”
     穆轻拍了拍他的肩:“米罗找你来了,真是好朋友呢!你们的性格真互补!”
     卡妙轻轻叹了口气:“他真……烦!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么多,我要回去了。”
     “要告诉米罗吗?”
     “呃?”
     “这么长时间,你和他说的话可能加起来也没刚刚说的多呢!他应该又要吵你了吧!”
     “他太热情!”
     卡妙只想出这一句话,向穆点了点头,转身沿着来路走回去。
目送卡妙的身影渐渐将月光抛在了后面,穆轻轻合上眼,感受着温柔的拂过脸颊的微风。淡紫的发丝在风中起舞,扬起一道道优美的弧度。
     什么是命运呢?
     那股好熟悉的小宇宙渐渐接近:“穆。”
     穆睁开眼,看着面前金发轻飘的俊秀脸庞,如月光,轻合的眼睑遮住了两抹莹蓝的天空。
     “沙加,你也出来散步?”
     沙加的唇边挂着不同于穆的空灵微笑:“出来走走,有幸听到你的命运论。”
     穆也笑了:“在释加佛转世的你的面前谈命运,我是班门弄斧了!”
     “卡妙好像有很多心事!”
     穆低叹一声:“卡妙看起来像一块冰,但这块冰里跳动的火焰却是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
     “那米罗呢?他们看起来交情很好!”
     “米罗的方法最直接!”穆将拂到眼前的发丝拨回耳后,“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一切都顺其自然。无论卡妙如何,他都只按自己的方式去做。不过,也许将来真的能完全看清卡妙的,就是他。”
     沙加轻轻扬眉:“你考虑的事情总是这么多吗?”
     穆半是自嘲地敲了敲额角:“圣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迅速长大的地方。从来到这的那一天起,我们的童年就结束了。不管愿不愿意,我们只能作为大人在这里生活!你瞧,在我们身上,无论是心智还是体貌,还能找到一点我们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特征吗?”
     沙加微微点头:“圣斗士的生活,永远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修罗还没回来吗?”
     “哦,他还在接受拥有圣衣前的考验,还要再等几天才能回来。”
     “到你那坐坐吧,我有些想念你的清茶了。”
     “不想听我讲经布道吗?”
     穆笑了笑:“或许我们都不是能够被普渡的人吧!不过,我不介意听一听。”

“住口!我们是保护女神的圣斗士……”
     “……何必装得一本正经的……小时候哥哥确实是个善良的天使……但你的心中沉睡着恶魔……”
     “……住口,我要把你……”
     “……我要把你导向罪恶,因为你本来就是恶魔……”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漫漫长夜还没有结束。卡妙长吁了一口气,半坐起身,目光又习惯性地滑向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
     刚刚听到的是什么?只是一个梦而已吗?还是……没有头绪的思维像一团混乱的麻,内心深处轻轻回荡着某种感觉,那是……恐惧吗?无名的,不知来自何方的恐惧……
     天空中仍可见那勾勒着命运十字架的白鸟星座。命运,多么难以捉摸的东西。只怕真正背着十字架的圣斗士,远远不只白鸟座一个吧!
     对面床上的米罗翻了个身,一脸的睡眼惺忪,却正看见卡妙僵坐着的身影:“卡妙,你还不睡?”
     卡妙咬咬唇,有些机械地躺下,侧身向墙闭上了眼睛。
     米罗矇矇眬眬打了一个哈欠:“奇怪……”又沉入梦乡。
     美丽的双子星座,在夜空中闪烁着明暗难定的光芒。
从那天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加隆……

“卡妙……”
     “……”
     “卡妙!拜托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自从撒加失踪后,整个圣域里都怪怪的,闷得死人,你不要也是这副怪样子啦!”
     米罗坐在水瓶宫前的石阶上,望着不远处倚柱而站的卡妙,一迭声地抱怨着多日来的积怨。以他开朗爱热闹的性子,要整天守在空洞巨大的天蝎宫中,不亚于堵住一个正常人的呼吸。能熬到第四天才跑到水瓶宫来倒苦水,米罗都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伟大。
     “说什么?”卡妙让目光随意在空中浮动,淡淡抛给他一句。
     “说什么都好,只要你陪我说话就可以,拜托!”米罗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卡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词来:饥不择食。
     卡妙不知是有意避开他的目光还是怎的,始终不肯看他一眼:“说什么都好?那我说,我想睡觉了。”
     “啊!”
     米罗一楞,卡妙竟真的站直身子,向水瓶宫的大门走去。
     “喂!等等!”
     米罗终于在卡妙的身影消失后反应过来,飞快跳起身追了过去,在卧室门前拦住了他:“喂,你怎么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扔在门外!”
     “难不成你叫我也睡在门外?”
     “当然不是……卡妙,你太不够朋友了,我辛辛苦苦从天蝎宫爬上来陪你,你就只给我卧室的门板看?”
     “你可以回天蝎宫啊!那是你的地方,看什么都随你!”
     “卡妙!”米罗皱起眉,“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一心要把我赶回去,我哪里招惹到你了吗?”
     卡妙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只是想休息了。米罗,我也拜托你让我睡一会好吗?”  卡妙的声音透出浓浓的乏意,迟钝如米罗,也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卡妙!”不加思索地打开壁灯,不同于宫外朦胧夜色的亮光,让米罗轻易看出他不同以往的苍白脸色:“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你病了吗?怎么不早说!”
     有些无奈地看了眼米罗,卡妙尽可能睁开就快粘到一起的上下眼皮:“我已经说过我想睡觉。我没病,睡一下就好了。”
     米罗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你少来了。这几天你都待在水瓶宫里,又不是不吃不睡打枯禅,我才不信只是睡一睡就好的事。生病就是生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圣斗士也是人,哪能一辈子没病没痛的!你进去躺着,我去找穆,我记着他好象懂医术。”
     卡妙急忙拉住掉头要走的米罗:“等等!”
     “什么?”
     卡妙叹了口气:“米罗,我真的没生病。这几天我在水瓶宫,一直试着用小宇宙找撒加,可能是体力消耗过大,才会又困又乏,所以我说睡一会就没事了。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我不是风一吹就破的纸人!”
     “找撒加?”米罗的声音里还是有些狐疑的味道,“真的只是体力透支?你不骗我?”
     卡妙冷下脸:“我骗你干什么?很好玩吗?”
     “喂,生什么气!我又不是不信你……”米罗的态度随着卡妙脸色的变化急速转向,“我只是问一问,问一问而已。”
     卡妙的手握到门把上:“那可以让我睡觉了吗?”
     “要睡你就睡嘛……什么声音?”
     一种类似于巨钟轰鸣回荡的声音破空而来,打断了米罗的话。这种从未听到过的震响夹带着强大的震撼力量似乎充塞了整个天宇,陌生,又有着说不出的熟悉……
     “这是……”
     有着一瞬的愕然,米罗突地跳起身,冲了出去。站在后宫门的石阶上,清晰可见一片耀目金光正在雅典娜神殿的上空升腾。巨大的女神像沐浴在庄严金光中,胜利女神与正义之盾都泛起一层难以描述的光芒。
     “这……这是……”米罗的嘴巴似乎只会反复重复这两个字,直到金光渐渐隐入神殿,一股巨大而又祥和的小宇宙笼罩了整座圣域。
     “米罗!”
     身后传来卡妙同样难以压抑激动的声音:“米罗,是女神,女神,雅典娜,降生了!”
     米罗猛地转过身,迎上的,是一抹连万载寒冰都为之融化的笑容,那发自内心的灿烂微笑。
     “卡……卡妙!”
     米罗发觉自己的声音也颤得厉害,不知是为那二百四十多年一次的女神降世,还是因为……那抹微笑。
     卡妙似乎没有注意到米罗盯着自己的有些失神的目光:“二百四十八年,女神,终于再次降生了!米罗,我真高兴,是真的,从来没有过的高兴。”他脸上依旧洋溢着一种飞扬的光彩,但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我好像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了做为一名圣斗士为之守护的真正目标,我,真的……”
     “卡妙!”
     看到他忽然毫无预兆的没了声音,双腿一软,向后倒去,米罗反射性地抢了过去,接住了他的身子:“卡妙,你怎么……”
     怀中传出的平稳呼吸声令他蓦地住了口:他是……睡着了!
“女神的降生,对你来说,是一个最大的欣慰吧!卡妙,我是第一次看见你的笑,虽然是因为女神,我还是很高兴。”
看见你笑容的人,没有人会再以为你是属于冰雪的战士,也许你自己并不知道……

是谁告诉过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如果可以选择,我选择,这句话从来没有存在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艾欧利亚!”
     看着那个在校场上已经拼命练习了一整天的身影,米罗终于忍不住开口,却发现背对着自己的人的双肩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米……罗!”
     米罗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透出轻松的味道,拍了拍艾欧利亚的肩:“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啊!都在这鬼地方泡了一天了,再练下去,我们可就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到时候我找你拜师,你可不能不收我啊!”
     艾欧利亚抽了抽嘴角,算是一个微笑,但更像一个苦笑:“米罗,你别抬举我了!我要回狮子宫,先走了!”
     看着他轻轻抽身走开,米罗一时竟缩不回停在半空的手。艾欧利亚眼底那深深的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他真的,走不出艾俄洛斯留下的阴影了吗?那个“企图杀害女神,背叛圣域的叛徒的弟弟”的阴影。
     “艾欧利亚,等等!”
     米罗冲口喊出这句话后,发觉艾欧利亚的脚步顿了一顿,慢慢停下了。
     “艾欧利亚,我想看到以前的你。你听着,你是女神的圣斗士,从来没有人怀疑和否定过,你知道吗!”
     千百句萦绕在嘴边的话凝聚成最简单的一句喊出,艾欧利亚的背影一僵,又渐渐走远了。
     看不到他的表情,米罗忽然觉得,眼眶中刺痛得好难受。

“穆要走了。”
     “穆?要走?去那里?”
     “不知道。”
     “卡妙!”
     米罗有些失控地大吼一声,但随后又挫败地叹了口气,将头埋入双手间,整个姿势充满了一种无力感,声音中也有着浓浓的寞落:“你变了,大家都变了,就连我,也变了!”
     “……”
     “卡妙,你知不知道,自从发生了艾俄洛斯那件事后,我再也没看见艾欧利亚发自内心的笑过,再也没看见穆恢复清雅的样子,甚至亚尔迪,迪斯马斯克,沙加,修罗和阿布罗迪也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变,可是,你知道我最难过,最在意的是什么吗?”米罗抬起头,深深看了眼卡妙冰蓝的眼底。
     “我最难过的,是清楚的听到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的心一层层冻结的声音。把我远远地拒之于千里之外,让我再也触摸不到。卡妙,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那怕你再像小时候刚刚到圣域一样不理我,也不要把自己冰封起来啊!”
     卡妙侧了侧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米罗的目光:“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无所谓变不变,米罗,是你多心了。”
     “我也宁愿是自己多心,可事实明明不是!”米罗压抑住冲上去敲开卡妙身边那层无形冰壳的冲动,紧紧握住拳:“为什么会这样!只不过是一夜之间,圣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黄金圣斗士,就只能……”
     米罗有些说不下去了,转过头,重重一拳打在坚厚的石壁上。没有提升小宇宙,只是纯发泄的一击,但墙上仍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水瓶宫中一片沉寂。
     隐隐的,又一个熟悉的小宇宙远离了圣域。

“米诺斯岛?”
     卡妙轻声念着纸条上的字,冰蓝的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也走了吗?远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圣域。少了那“真烦”的人,水瓶宫中,大概又可以安静下来了吧!
     心,
     好痛……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花径不曾缘客扫 蓬门今始为君开

厚重的石壁看来似乎又有些旧了。
    一年……
    两年……
    已经三年了吗?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卡妙躺在床上,借着淡淡的天光看着屋顶华丽庄严的一幅幅浮雕。大块大块的白色巨石已经微透出苍色,几千几百年的岁月,留下的痕迹,就只有这些了吗?
    忽然感觉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好闷。
卡妙推开被下床,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快步离开了水瓶宫。站在宫前的石阶上,微凉的晨风轻轻扑打着脸颊,墨绿色的长发也被撩起几缕,不安份地在空中拂动着。
     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凉凉的感觉立刻冲进胸腔。举目眺去,蜿蜒的山路上,一座座神殿盘旋而下:山羊宫,射手宫,天蝎宫,天秤宫,处女宫……神圣而庄严的建筑,不知是不是因为晨雾的关系,似乎都变得扑朔迷离。卡妙转过身,抬头望向那位于十二宫顶端的教皇厅,却更找不到真实的感觉,只像是一个幻影,虚虚的立着,反倒是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渐渐的浓郁起来。
    好久不曾有过的感觉了!这一切,不是早已……早已被晶莹的冰层所冻结了吗?自三年前的那一天起。

茫茫然,无目的的前行……

这是哪里……是雅典市的市里吗?
     卡妙站在街心,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自己,此时不是该在水瓶宫吗!
     摇了摇头,似乎要把所有的不安都赶出去。卡妙抱着“即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缓缓打量起这座久违了的城市。
     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这里……应该就是自己六岁时初到圣域的那一天吧!
     说不清在心底起伏着的感觉是什么,沿着整洁的街道没有目的地走着。六岁时的街道是什么样子早已记不清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里确实变了许多。鳞次栉比的商店,川流不息的行人,空气中跳动着的是繁忙而又充实的音符。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目标忙碌着,急促而又和谐。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空虚。卡妙有些痛苦地按住头,全然忽略四周行人射来的惊艳而又惊异的目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活着。那自己呢?自己的目标又是什么?自己又在为了什么目标而活着?是女神吗?记得三年前,女神降生在圣域的时候,自己确实感到一生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完全明确起来。那种巨大的欢欣,将所有的徘徊踯躅一扫而光。可现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难言的苦闷,难言的挣扎早已湮没了那一切。真的迷惑了,真的彷徨了,真的,自己禁锢了自己。再也看不清,找不到那条金光灿然的道路了。
似乎再迈出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卡妙停住脚步,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一家酒吧门前……

辣,好辣,火烧似的感觉从口腔喉管一路蔓延到胃里。这就是酒的味道吗?卡妙半眯着眼看着手中玻璃杯里透明的液体,明明是像水一样,可为什么,会让人有一种被火烧的感觉呢?
     这是第几杯了?
     头有些晕,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似乎灵魂已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在空中飘荡。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远离了,可是……可是为什么还是好冷,好难过?
     夜幕已经悄悄地笼罩了整座城市,酒吧中亮起了光晕迷离的彩灯。荧荧的光轮打在卡妙泛着淡淡酒晕的脸庞上,有着说不出的魅惑力。
     卡妙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的撩人醉态,整个人向后靠在高脚椅背上,头枕在椅背顶端,墨绿色的长发飞瀑般洒在椅后。
     头好晕!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自己该回圣域了吧!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却没料到天地猛然胡旋乱转起来。踉跄迈出一步,整个人立刻重心不稳地向旁摔去……
没有预期的疼痛,自己好像跌进了好几双手臂中,好几声“放手”同时在耳边响起,震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真吵……好晕……自己好像又像刚才一样飘浮在半空中,飘来飘去,转来转去,耳边嘈杂的吵叫声,远了……渐渐远了……
     头脑中的最后一个影像,好像是……一个好熟悉的小宇宙。
     ……谁……

     “唔……”头好痛!
     勉强睁开酸涩的双眼,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痛得像要裂开一般。想要移动一下身体,都被神经强烈抗议着。
     这……就是常说的“宿醉”吗?
     “宿醉?”
     卡妙猛地睁大眼睛,一挺身坐了起来,似乎连剧烈的头痛也忘掉了。这是……水瓶宫?自己不是在雅典市吗, 怎么会回到这里?昨天……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是在雅典市喝醉了,那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可恶!”
     卡妙有些懊恼地捶了一下床,酒醉后的记忆,完全成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拉了拉被揉压得咸菜干般的衣服,卡妙半是和自己赌气似地跳下床,刻意忽略身体的不适,走进浴室。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刺激得全身都为之一凛,头痛似乎也轻了不少。甩着脸上的水珠,思緒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个模糊的影像在头脑中摇晃,一种好熟悉的感觉……昨天,醉了之后,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
     胡乱地擦干脸,卡妙信步出了水瓶宫。站在石阶上,却又楞楞的不知要去哪里。忽然,路旁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朵。
     漫不经心地瞥去一眼,卡妙忽地感到胸口一紧。正穿过草丛的那只小东西:银灰色的光泽,尖利的尾巴……
     “蝎……”一个字脱口而出,却不知接下去要说什么,那只小蝎子已经感觉到了身边有人存在,飞快地爬入草中不见了。
     “好久不见,你的主人也没有把你带走吗?”
     卡妙像是自言自语的低问一句,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蝎宫,那里的石壁,也该有些旧了吧!
     忽然惊觉到自己的心上似乎出现了一个脆弱的裂缝,卡妙皱了皱眉,捏紧了拳头。不该有这种感觉的,自己不是早已下了决心,这一生只要拥有寒冰就好。自己,是属于冰原的圣斗士。
     也许,是该离开一阵了。这里有太多的回忆,让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感情。或许……回法国看看,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你要走了吗?”
     “是的,教皇大人,我准备到圣域外游历一段时间。”
     “是为了锻炼你的‘曙光女神之宽恕’吗?”
     “我想找一个更适合这种拳发挥威力的地方。”
     “那你就去吧!希望你回来时,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是,教皇,卡妙告退。”
离开了巨大而略显得空旷的教皇厅,卡妙才发觉自己似乎一直没有抬头正视过教皇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孔。是在刻意躲避什么吗?呵,已经三年了,还有什么好躲避的呢?每个人,不是都早该习惯了吗!
     闭上眼,微仰起头,教皇厅前的风,似乎比水瓶宫还要大些。冥冥中,似是又感到了那股阴阳交错的小宇宙。你在挣扎什么吗?你的意志,不是早该确定了吗?
     忽然想到了穆,这种体味小宇宙而感应心灵的办法,还是他告诉自己的。
  
“卡妙!”
     微微一楞,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与天地争辉的美丽面孔,淡银灰色的长发映着灿然的金甲。
     “阿布罗迪!”
     把玩着指间的艳红玫瑰,阿布罗迪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别具魅力的微笑:“卡妙,好久不见,想不到你正在向沙加看齐!瞑想的感觉怎么样,有提升小宇宙的作用么?”
     “我又不是沙加,闭上眼睛只怕连路也走不好,还提升什么小宇宙!”
     阿布罗迪又向前走了几步:“卡妙,你看起来不太快乐呢!怎么,和教皇吵架了?”
     “我是去向教皇辞行。”
     “辞行?”
     “我准备离开圣域一段时间,四处走走。”
     阿布罗迪轻笑一声:“呵,你也要走了吗?先是穆,然后是米罗,沙加,现在你也要走了,十二宫的黄金圣斗士,剩下的,似乎连一半也不到了吧!”
     “……”
     阿布罗迪挑了挑眉,一幅似笑非笑的样子:“为什么要走呢?我是一定不会离开的。卡妙,你们难道就感觉不到,那座高高在上的教皇厅,是一个多么美丽而吸引人的地方啊!让人想全身心的膜拜着,甚至献上自己的灵魂!”
     “阿布罗迪……”
     卡妙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动着的光辉,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光芒啊!狂热,崇拜,爱恋,痴迷,疯狂……
     优雅的与卡妙擦身而过,阿布罗迪将手中的玫瑰花塞到他手里,同时奉送一个绝美的笑容:“不开心对身体不好啊!这个送你,做人,应该快乐些嘛!”
     卡妙哑然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玫瑰花,那艳红艳红的颜色,似乎是要整个燃烧起来。
     玫瑰,就美在它的燃烧吧!

巴黎的风,巴黎的水,巴黎的浪漫与高贵,巴黎的一切一切……
卡妙坐在靠窗的一把长背靠椅上,精巧的百叶窗拉开着,清波如画的塞纳河风光尽收眼底。虽说是夏天,但在二楼窗口仍能感觉到微微的熏风拂过面颊。鹅黄色的蕾丝窗帘也轻轻拂动着,将洒入房间的阳光不断隔出多姿的花样。
     来到巴黎,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记得刚住到这里时,房东太太热情地笑着说的那句话:“还是高中学生吧!趁着暑假出来玩玩!”
     高中……学生?
  卡妙转了转身,目光落到衣橱旁的大穿衣镜上,那镜中的影像……还是自己吗?自己真正的年龄,恐怕自己也早模糊了吧!学习,旅游,这些平常人生活中平常的事情,对自己来说,却一直是遥不可及的不平常。
  
  圣斗士与常人之间的区别,一种无力的满足感……
  
  圣斗士与常人间的区别……一种生命的满足感……
   
  两个已有些模糊的声音,在脑海中又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感觉了?好远了吧!……
壁钟的时针已指向下午一点,这是夏天的一天中最热的时间,习惯了永远飘着淡淡寒气的水瓶宫,这种陌生的酷热对卡妙来说不亚于一场考验。
     打开空调的开关,卡妙不能不庆幸自己对这些现代电器的适应能力。有些无聊地躺到床上,这种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的午后,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睡觉了。

淡淡的雨腥气轻轻撩动着人的感觉器官,自从离开圣域,已经多久,没有看到雨了?
     卡妙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透过开着的窗户,一丝丝银线般的雨丝清晰可见,织成一挂精致的银帘,飘荡在天地间。
     已经五点了吗?
     翻身下床,站在窗边,几缕雨丝调皮地钻进领口,凉凉的好不惬意。卡妙把手伸出去,掌心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雨滴打在上面,立刻凝成一粒粒晶莹的冰珠。
     冻结,这才是自己的本性吧!
     忽然听到更大的开门关门声,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了起来。卡妙愣了愣,才想到可能就是自己那位一直没有见过的邻居——听房东太太说,也是一名“高中学生”,已经住了快一个星期了。看样子,大概是顶雨跑回来的。
     一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冲动,卡妙快步走到房门前,拉开了门。
那位“邻居”……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只剩下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地上的声音……
     “呵,世界好像真的好小!”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多了几分成熟,几分稳重。
  “三年不见,连招呼也不和我打一声吗?”丢开半湿的大毛巾,熟悉的蓝发下,也依旧是那熟悉的五官。
  卡妙猜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与房间的白色墙壁相去不远,似乎连作为人的本能的呼吸都忘记了。怔怔地盯着他,好容易才吐出几个字来:“你……米罗……你……”
  米罗扬了扬眉毛:“看到我你好像很吃惊?三年不见,卡妙,你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又长高了!”
     惊讶于熟悉的唇边那缕有些陌生的微笑,更惊讶于自己此时的心悸。卡妙仍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心中的冰山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
     “卡妙,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你的脸色很不好啊!”
     用力挥去心头的震荡,卡妙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天气的缘故。米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不是去米诺斯岛了吗?”
     “偶尔也要出来走走啊!就像你,不也出了圣域吗!”米罗别有意味地看了卡妙一眼,“你也有些住不下去了吗?”
     “谁说的!”卡妙惊讶于自己忽然提高的声调,但更惊讶于那高声后面隐藏着的,“我只是出来修行,做为圣斗士,永远是属于圣域的,生活在那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为什么会住不下去!”
     “噢!”
     淡淡的漫不经心的回应让卡妙的反应更剧烈:“不要把你那些想法强加给我!”“呯”地一声摔上了房门。
  米罗若有所思地盯着微颤的门板……      
把自己丢到床上,不经意却被胸前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卡妙怔了怔,从衣领里拉出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刻着大写的“C·T”字母是自己名字的缩写,末端,系了一颗熠熠生辉的剔透水晶,美丽的棱面上,似又有米罗的影子在晃动。
     “你为什么要逼我!”
     闷闷地低吼一声,卡妙无力地闭上眼睛,任脑海中两个声音激烈地争执着: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冰封起来?”
     “我是属于冰雪的战士!”
     “是因为艾俄洛斯那件事吧!”
     “不……不是!”
     “艾俄洛斯和撒加让你感到扑朔迷离,无所适从!”
     “没有。他们的善恶我很清楚!” 
     “那你说他们谁善谁恶,谁对谁错?”
     “我……”
     “你说不出,你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所以你才把自己封闭起来。”
     “不是……”
     “你是在逃避,因为你脆弱,你怕受伤,你怕再承受打击!”
     “不是!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你离开圣域,才不是为了什么修行,而是为了逃避让人窒息的压力!”
     “我……”
     “你回法国,是因为对以前还有留恋!”
     “我……”
     “你怕见到米罗,是因为你怕再承受失去朋友的痛苦而逃避,你一直戴着那颗水晶,是因为你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忘了那份友情!你说自己属于冰雪,但你害怕冰雪的冷酷无情;你想让自己变得无情,是因为你的内心有太多感情;你选择逃开一切,是因为你不想,也不敢去面对现实;你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力,你对自己的使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你把自己关在一个虚幻的冰壳里,不敢问,不敢听,不敢看……你在拼命地折磨自己,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你……”
     “不要,不要说了!”
     “你怕了?你怕看到真正的自己?你不敢剖析自己,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
     “你还在躲什么?还在逃什么?你打算就这样躲一生,逃一生吗?”
     “不要再逼我了!”
  猛地从床上坐起,卡妙双手抱住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噩梦,刚才的一切一定只是一个噩梦,自己所走的路,自己一向都是……都是很清楚的!
     “你的状态不很好啊!”
  米罗的声音无征兆地响起,卡妙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倚在门边的米罗,那蓝眸中的笑意,让他无由来地发冷。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米罗弹着门框,“我听见你在喊什么‘不要逼我’,就进来看看!怎么?谁在逼你,让你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卡妙扭过头:“没什么,多谢你的关心。”
  半晌没有听到米罗的声音,卡妙还以为他走了时,米罗的声音忽然又在他头顶响起:“真的没什么?”
  “你……”
  卡妙猛地站起,米罗机警地向旁一闪,躲开了被他的头撞上下巴的危机:“你激动什么!”
  “我都说过我没什么了,你不要再晃来晃去好不好!”
  米罗玩味似地勾起唇角:“你今天火气大得出奇,只凭这一点,就一定有什么事!还是三年不见,你的性子彻底变了?”
  “你……你多管闲事!”
  卡妙发泄似地大喊一句,却发现米罗的脸色竦地一变,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又坐回床上。
  米罗这次没有逼过来,却斜靠在了床头柜上,双手抱在胸前,冷冷一笑:“是啊,我是多管闲事!我是好奇,你这三年在圣域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会跑到雅典市上灌一天闷酒,让自己醉得不醒人事。我记得,你是不会喝酒的吧!”
  “你……”卡妙的脸色“唰”地又变得透白,“那是你……”
  “呵,是我多管闲事。也许我不该把你送回水瓶宫,让你白白丢了一个堕落的好机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
  米罗讥讽地一笑:“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在那样一个酒吧醉得人事不醒的后果是什么,你多少也该清楚一些吧!”
  “什么?”
  “你是真的不明白?”米罗低笑一声,“还是在装糊涂!也许我该提醒你一下,如果我晚到一会,也许就会看到不该看的镜头呢!”
  “你……”卡妙的脸色惨白,身子也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够了!你究竟要说什么?是专程来刺激我的吗?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
  米罗冷笑一声:“如果我要刺激你,何必要选在现在?在酒吧那天,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到你自己清醒过来。如果那样,你受到的刺激会更大吧!”
  卡妙怔了怔,倔强地将头甩向一边:“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米罗用脚勾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换上一副沉静的面孔:“我只是想来看一看……”
  “看什么?”
  “心!”
  “心?”
  “冰封的心,解冻了没有!”
  卡妙一凛,哼了一声:“我不懂!”
  米罗有些没落地一笑:“是因为对我,你才说不懂吗?”
  “什么?”
  米罗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椅背上:“从你到圣域的那一天起,咱们就生活在一起。你的性子,我毕竟了解。三年前,出了艾俄洛斯的事后,你心里的挣扎,也不会比其它人少吧!你把自己封闭起来,是想借此来逃避一切吗?可是,你仍然逃不掉……”
  “不要说!”
  前一刻脑海里的激烈争执再次响起,卡妙猛站起身,对着米罗大喊:“你知道什么!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守护女神,遵从教皇的指令,做一名圣斗士该做的一切,我要逃避什么!”
  “你不承认?”
  “米罗!”卡妙有些失控地指着他,“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来评判我!你凭什么说了解我!除了同是圣斗士,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走,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米罗也推开椅子站起身:“我好像真的触到你的伤口了。不过,卡妙,长痛不如短痛,于其自己欺骗自己下去,还不如……”
  “你走!”
  “好,我走,不会再来打扰你,直到你自己想通了为止。”米罗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水晶坠子上,嘴角扯开一个笑容:“你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
  卡妙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那颗水晶,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想也不想地一把扯了下来,摔到米罗手里:“还你的东西!”
  米罗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那颗水晶:“你……连它也不要了?”
  卡妙也有些愕然自己的冲动,但仍绷着脸:“我要它干什么?卖了换钱吗!”
  米罗涩涩一笑:“是啊!连朋友也不是了,还要它干什么!”握紧水晶,慢慢将手收了回去,转身出了房门。
  看着门再次关上,卡妙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一样,无力地跌坐到床上,茫然抬起手摸向颈上,却只有一条细细银链,那末端沉甸甸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不知多久,只是房中渐渐暗了下来。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敲在心坎上一样。卡妙一惊,反射似地跳起身,冲到窗口。
     一条熟悉的背影静静走入雨幕中,没有伞,手上一只不大的皮箱。
     “米……啊!”
     卡妙忽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一点闪光从他手中扔起,落下,落在地上,在路灯的光线下,那点萤光像一道闪电,狠狠击在了他心上。
     “不要……”
     卡妙双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以圣斗士远远超于常人的耳力,那一声极轻微但极清脆的破裂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似乎整个世界,都随着那一声裂开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入雨幕中,只是在看到那颗碎成两半的晶莹后,颓然跪坐在地上。
     细雨不知何时已转成了雷雨,一道道闪电伴着焦雷在天幕上肆虐。卡妙双手撑住地面,地上的水洼中晃动着自己的影子。密集的雨点已湿透了衣服,耳边,仍只回响着那清脆的一声。碎的,不只是水晶,还有那层厚厚的冰壳。毫无准备下裸露出的内心,无力去承受任何一种打击。这结局,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属于冰雪的小宇宙掺杂着巨大的悲怆升腾而起,四周的雨滴,纷纷凝成一颗颗晶莹的冰珠,落在地上。
“卡妙!”
     谁?茫然抬起头,模糊看到深蓝的长发,海蓝的双眼。一双手用力扶住自己的肩:“卡妙!”
    “米……罗?”
    “是我!卡妙,你……”
    卡妙忽然抓住他的手,目光迷离的没有一个焦点:“碎了……没了……再也回不去了……碎了……”
     “卡妙!”米罗用力地晃着他,“你在说什么?”
     “水晶……碎了,冰……也碎了,什么都碎了……”
     目光落到他身边的两半水晶上,米罗懊恼地低呻一声,用力抓住他:“没关系,水晶碎了,我还在,我不会碎的!”
     “你……米罗……真的不会?”
     “不会!”
     卡妙伸出双手,捧住他的头:“我信你这次!”
     米罗擦了擦两人脸上的雨印,忽然讶然:“你哭了?”
     “谁……谁说的,那是雨!”
     有些气力地回他一句,卡妙又紧紧抓住他:“不要走!”
     “我不走,我们还是好朋友!”
     卡妙像是满意了地低叹口气:“冰碎了!”
     “卡妙……”
     “我想回到三年前!”

头痛,眼睛好涩,好重,口好干……
     努力克服全身的不适,卡妙刚刚睁开眼,就感到一样软软的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额上。本能地一缩,立刻听到米罗的声音:“呵,醒了!你着凉了,躺着不要动,吃了药再睡一觉。”
     凝视着米罗的笑脸,卡妙轻轻舒了口气。好久违的温馨感觉,外面的天,想必也该晴了吧!
     一杯温水和一把白色药片递到面前,米罗略带警告的眼神也同时送到:“你昨晚……”
     卡妙摇了摇手,止住他下面的话,看着他不知所以的表情,轻轻抓住了他的手:“三年前……”
     米罗一楞,忽然又大叫了起来:“卡妙,你也会着凉!吃药,限你三天内好起来,陪我去玩塞纳河!”
     卡妙愕然了一下,拉起他的一撮蓝发:“现在,才是真的朋友!”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入房间,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融融暖意……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4: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数声风笛离亭晚 君向潇湘我向秦

     “好奇怪啊,卡妙!”
     斜躺在租来的小游艇里在塞纳河上飘荡,米罗对两岸的如画风光熟视无睹,却一直盯着卡妙俊雅但无波无澜的侧脸看个不停。就在卡妙接受了近一个小时的目光“骚扰”,终于就要忍不住的时候,米罗终于挤出了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奇怪?”
     米罗一撑船底,坐直身子,端端正正的从正面直视卡妙:“还有什么奇怪?当然是你了!”
     “我?怎么了?”
     “还问!”
     米罗翻了个白眼,忽然伸手捧住卡妙的脸,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卡妙吓了一跳,急忙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看你啊!”米罗的声音透着很大的无辜,“你还是卡妙吗?”
     “你……”卡妙有些气结,“我不是卡妙还是谁,米罗吗?”
     米罗喷出一口气,双手抱在胸前:“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不是我从小认识的那个卡妙,也不是前一阵子的卡妙,有些冷,又不是不近人情,不是碰不到,却是摸不清……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是吗?”
     卡妙又恢复淡然的神情,靠在皮坐椅上:“既然你也说怪,那就怪吧!怎么,我现在的样子不好吗?”
     米罗抓抓头发:“那到不是,只是我还不习惯。”
     “你应该习惯的。”
     “为什么?”
    卡妙将视线调向湛蓝无云的天空:“我们现在都不是……应该不算是小孩子了,小时候的习惯,也都该变一变了吧!谁叫我们是……”
     “是圣斗士呢!对不对?”米罗嘴快地截下他的话,有些不快的低嚷,“怎么现在,在你面前我倒像个小孩子!”
     “赤子之心也未尝不可!”卡妙平静的语调中加进了些调侃的味道,然后看着米罗不出所料的大嚷。
一天的时光就这样在清波荡漾中消磨怠尽。在下午五点钟时,两个人终于心满意足地退了游艇,移驾到一家自助餐厅“以慰民生”。
     坐在临窗的位置,抬头就可以看到塞纳河上横跨着的女王般雍容华贵的亚利山大三世桥。那光泽闪亮的铜铸飞马,典雅秀丽的女神像,牢牢地吸引住了卡妙的目光。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桥身能够更完整地落入视野。斜阳的金辉洒在桥上,卡妙的眼前竟有些朦胧。恍惚中,似乎又看到幼年时自己的身影,在圣域使者的带领下,最后一次踏过大桥,离开故乡……
     “卡妙!卡妙!”
     “啊!”猛转过头,正看到米罗的一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声音中半是调侃半是不满:“卡妙,你怎么又在发呆?是饿昏了吗?我叫你那么多声,竟然还比不上一座不会说话的桥!”
     “对不起……”卡妙刚有些歉意的开口,又被米罗打断,“好啦好啦!我就当你在犯思乡病!你等着,我去拿吃的……要不要多拿些海鲜?”
     “海鲜?”卡妙不明就理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米罗。
     米罗翻了翻白眼:“天,你不会连什么是海鲜都忘了吧!我知道这几年你在圣域,基本上不会碰到什么鱼呀蟹的,但也不至于——阿布罗迪和迪斯马斯克的忌讳真的那么大吗?”
     卡妙又愣了愣,才完全消化了米罗话里的意思,一时对他“天才”的联想找不出什么话来应对:“他们不是……唉,你要拿海鲜就拿吧!”
     “我在替你想啊!你竟然敷衍我!”米罗委屈似地大嚷,立刻招来餐厅里很多人的“注目礼”。卡妙有些头疼地拉住他:“嘘,小声点好不好!我想吃海鲜总可以了吧!拜托你不要那么大声地喊,这里不是在天蝎宫!”提到圣域,卡妙心中忽然一阵抽痛,刚刚摆脱了不到一天的茫然又有些浮出水面。
     正在懊恼破坏了自己形象的米罗没有注意到他表情上的细微的僵硬,在他肩上拍了拍:“那我去拿吃的了!”轻快地向餐点供应区走去。
     半是自嘲地叹了口气,卡妙端起咖啡杯,轻啜了一口。微苦的滋味在嘴里化开,他轻轻皱了皱眉。自己虽然出生在法国,但对这些西式饮品的接触却少得可怜,反到是圣域中带有天然香气的清水与茶更让自己习惯。
     真的脱离这个世界太久了!
     清脆的风铃声让他微微侧过目光。餐厅的门正被推开,相携走进一对相当抢眼的年轻男女来。高品位的衣着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雅让人可以轻易看出他们出身的高贵。
     目光落在那同样有着墨绿长发的青年身上,卡妙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咖啡险些洒出杯子。有些狼狈地扭过头,卡妙下意识地让高背椅遮住自己的身形,说不出心中又苦又甜的滋味代表着什么,索性伏到桌子上。
     端着装得满满的餐盘的米罗感到卡妙的小宇宙不平常的震动,立刻加快步伐走向座位:   “卡……哇,小心!”
     飞快地侧身,错步,米罗利落漂亮地闪开险些被自己撞到的青年:“啊,不好意思!”
     青年有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没关系。你的身手真好!”略低而优雅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很舒服,米罗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眼,却立刻震惊地退后一步:那绿发,那蓝眸,那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除了五官更成熟,轮廓更深之外,明明就是卡妙的另一个影像。
     青年看着眼前俊郎的蓝发少年一脸吃惊的样子,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怎么?我长得太丑,吓到你了吗?”
     米罗机械地摇着头,两个字不听指挥地脱口而出:“卡妙……”
     “你说什么?”青年忽然冲上两步,抓住米罗的胳膊,脸上的笑容被一种极大的喜悦取代,“你刚才说什么?卡妙?是说卡妙吗?”
     米罗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张口结舌:“那个……先生……”忽然“咣”的一声,手上的餐盘在过大的晃动下失去重心,热烈地拥抱了光亮的地板。
     清脆的响声立刻招来整个餐厅的人的注目,青年身边的金发女郎忙拉了拉他的衣服:“蓝恩!”
     青年“啊”了一声,像是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开抓住米罗的双手,转头向金发女郎一点头:“安娜,你处理一下。”又忙拉住米罗,像怕他跑掉似的,急切地开口,“对不起,我刚才失礼了,不过还要请问一下,你刚刚说的‘卡妙’是谁?他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你认识他?他在哪里?”
     米罗险些招架不住他连珠炮似地发问:“嗯……卡妙?他是我朋友。先生,你在找一个也叫‘卡妙’的人吗?”
     “米罗!”
     他的话忽然被卡妙打断。米罗转过头,发现卡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米罗,我不饿了,我们走吧!”
     “呃……”米罗已经完全被一系列突发事件搞糊涂。看看蓝恩,又看看卡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他却没有忽略从卡妙的小宇宙传来的那股慌乱。
     蓝恩也已经顺声看到了卡妙,立刻怔住:“你……是……”
     卡妙紧绷着脸,一手拉过米罗:“先生,你认错人了!”快步向餐厅外走去。蓝恩来不及伸手,两人的身影就已消失在门外。
“喂……卡妙,卡妙……唉呀,你怎么了?”
     被卡妙拖着走出几百码远,米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力拉他停下脚步,立刻问出满肚子疑问。
     卡妙偏头看向一边:“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没什么才怪!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这么拙的借口也拿来搪塞我!”
     卡妙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你说我是怎么了?”
     米罗朝天翻了翻白眼:“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什么!喂,卡妙,当我是朋友就和我说实话,你和那个蓝恩是什么关系?”
     “没……”
     米罗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别跟我说‘没什么’,这三个字我现在不信!”
     “……”
     “你……唉!”米罗瞪着一言不发看着远处的卡妙,忽然伸手将他拉进了一旁的灌树丛中。里面是一座颇为小巧的街心花园,只是现在半个人影也没有。
     将卡妙推坐在一张长条石椅上,米罗双手抱胸坐到他对面:“我是一定要听到原因,卡妙,你不说,我就陪你耗着,反正我别的没有什么,就是有的是时间!”
     卡妙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好奇心还是那么旺盛!”
     米罗“哼”了一声:“那不叫好奇心!”
     “那是什么?”
     “关心啊!”米罗的手向前指,指尖几乎碰到卡妙的鼻子,“我们是好朋友不是?是的话就不要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头,让我不着边际地猜来猜去。一个三年已经够长了,我不想再来几次!”
     顿了一顿,米罗看了眼低着头的卡妙,他还是那个姿势没有动,但交握的双手的指节有些泛白:“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点。那个蓝恩是你的家人对不对?是兄弟?”
     卡妙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许多说不出来的东西:“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米罗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个蓝恩真的是你的哥哥?唔,那他就也是特洛依家族的少爷啰!不会是下一任的继承人吧!”
     卡妙听着他莫名其妙地嘟嘟囔囔,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米罗作了个夸张的手势:“我说蓝恩是特洛依家族的下任继承人。哇!卡妙,不会原来的继承人本来是你,你被带去圣域才轮到了他。他怕你跑回来抢本该属于你的遗产,四处找你要做掉你,所以你才不认他的吧!”
     “你胡说什么!我哥哥不是那种人!”有些愠怒地低吼一声,卡妙才发现米罗的蓝眸中促狭的笑意,“你……”
     米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肯说话就好。其实我看蓝恩也不像那种人。他听到你的名字时那份狂喜不是作假的,他是真的想找你回家。”
     卡妙定定地看了米罗半响,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我也知道。”
     米罗搔了搔头发:“那你为什么不认他?你不喜欢他?”
     卡妙垂下眸子:“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认他?”
     “啊?”米罗被卡妙听起来前后矛盾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卡妙,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卡妙扫了他一眼,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米罗,你有亲人吗?”
     “亲人?我?”米罗一脸惊讶,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字会和自己扯上关系。卡妙又补上一句:“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有关你家人的事。”
     米罗忽然沉默下来,自嘲地一笑:“这两个字离我好远,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了呢!”
     卡妙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你没有……”
     米罗耸了耸肩,又换上洒脱的表情:“我可能生下来就是孤儿吧!天知道怎么会活下来。直到被带来圣域的前一天,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从不良儿童到不良少年,不良青年……直到哪天打架时被人砍死,或者被抓起来……人的命运真是奇妙。至于亲人,我想,圣域里的朋友就算是我的亲人吧——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卡妙轻咳一声,首先打破僵局:“米罗,你心里一定在说我不知好歹吧!有亲人,有哥哥,又偏要躲得远远的。”
     米罗看着他的眼睛:“你有苦衷的吧!”
     卡妙轻轻叹着气:“谁没有苦衷的呢!谁的苦衷都一样。”
     米罗挑起一边英挺的眉,等着他的下文。
     卡妙却摇了摇米罗的肩膊:“米罗,如果你现在有亲人,你很爱他们,他们也很爱你,你会选择和他们相认吗?还是像我一样逃开?”
     米罗楞了楞:“我?”
     “你会怎么做?”
     “我没想过!”米罗很坦白地一摊手,“不过我想我一定也会很矛盾。谁不想有个家,谁又愿意伤害自己的家!卡妙,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卡妙用指尖在石椅上划来划去:“你猜到了!”
     米罗笑笑:“圣斗士也有一颗人的心。”
     卡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米罗听:“圣斗士与平常人之间,有一段根本没有办法缩短的距离!”他一伸手,折下一段树枝,在指间轻抖了一下,褐色的枝,翠绿的叶,立刻变成一件玲珑的冰雕,“谁能接受自己的兄弟拥有这种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的力量!光速的动作?没有少年,从童年直接跨入青年的生理?还是他们根本想像不到的属于神话时代的战争,流血,死亡?他们接受不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从小就与现实脱节的我们也融入不到他们的生活中。认了,又有什么好处,让所有人一起难受吗?”
     米罗沉默了半响:“虽然这么说,但就这样与亲人擦肩而过,你还是很难过吧!”
     卡妙的声音有些发闷:“毕竟还是人啊……”
     米罗盯着他的眼睛:“想哭吗?”
     “呃?”卡妙怔怔地看向他,在他的蓝眸中找出几丝玩笑,但更多的是认真。
     卡妙板了板脸:“圣斗士很容易哭吗?”
     米罗扳住他的肩:“偶尔也会有沙子吹到眼睛里——这里又不是圣域!”
     卡妙垂下眼睑,声音更闷了:“我累了,肩膀借我一下!”扳过米罗的身子,将脸埋到他的肩膀上,“一下就好。”
     米罗轻轻拍着他的背:“其实人也要有脆弱的一面才可爱。”卡妙双手抓住米罗的衬衫袖子,头没有抬起来,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我一直很羡慕艾俄洛斯和艾欧利亚,甚至还有撒加和加隆。”
     米罗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在苦笑:“这几个名字在圣域都是很敏感的!”
     卡妙没有理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不管现在怎么样,曾经能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还是最美的。小时候,在圣域修炼,撒加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咱们,艾俄洛斯对咱们也那么好。那时,真就把他们当做最亲的人,新的家人,可是……”
     米罗的手上略微加劲:“别说了。想些开心的事好不好!”
     卡妙像呓语似地低喃:“圣斗士是什么?女神……又在哪里……”
     “神的世界很远吧!”米罗似是非是地回答一句,两个人就都不再说话。

(啊!、怎么调子又有些低下来了!不是我的错,都是小米和妙妙惹的祸!写完这一段的时候,我就在想,米罗究竟是聪明还是笨呢?一会像个孩子,一会又深沉得不得了!可能是我的写作功底不好吧!不要怪我!)

闭上眼睛,米罗手臂上的力道又不自觉加重了些。卡妙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全身的重量似乎都放在了米罗肩上。两个同样迷茫的小宇宙轻轻的撞击,渐渐融合在一起,一股久违了的,好温馨,好安心,好舒服的感觉包围了全身。
     充当花园栅栏的树丛不算矮,但也不是很茂密,可以轻易听到外面行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当然,那只限于圣斗士,对常人来说,这里还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卡妙也知道外面的行人透过树丛的间隙会看到他们的身影,那想必都是很奇怪的目光吧!可他还是不想动,这样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能够有自我的感觉真好,虽然只是圣斗士的生活中一次偶然的奢侈的自我……
     朦朦胧胧中似乎就要这样睡去,在这种温柔中睡到地老天荒,睡成永生永世。但是,毕竟不能。
     时间静静如流水,即使是夏日的太阳,也终有西沉的时候。暮色微泛,街灯立刻像听了什么号令似的同时亮了起来。宽阔的街道罩在明黄乳白的灯光下,和着两旁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刹时换了一个天地。
     卡妙摇了摇头,慢慢坐直了身子,抬头就迎上了米罗笑着的眼:“好了吗?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卡妙扶着头,皱了皱眉:“差一点儿——好久没有放松过了。几点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才七点钟吧!”米罗看了看天,已隐隐有星光在烁动,“你在这等一会儿。”
     “怎么?”
     米罗笑着比了比肚子:“去买快餐,咱们回去开伙。只中午吃了个三明治,再不填填肚子,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经米罗一提,卡妙也觉得胃里空空的,饥饿的味道毫不客气地冲了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是我耽误晚饭了!我去买……”
     米罗截住他的话:“还是我去——我知道你爱吃什么,你知道我想吃什么吗?”
     “呃?”卡妙怔住,心底忽地一阵愧疚,“我……”
     米罗笑着在他肩上一拍:“好啦!我去买吃的,你在这等我。回头我来找你回家。”站起身,轻快地迈出树丛,还不忘回头向卡妙比了一个“安啦”的手势。
     卡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抽了抽嘴角,像是要微笑,又像是要苦笑,但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顺着坐势向后靠在一株树干上,仰头看向靛蓝含黛的天空。
     桔红色的晚霞已渐渐退了,几缕淡云柔柔地浮在天幕之下,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晚风清清爽爽,吹过肌肤,胜过白天烈日骄阳千百倍。卡妙舒了一口气,头脑中忽然晃过许多人影,有幼年时的,有少年时的,有亲近的,有疏远的……
     树丛外又有汽车发动停止声,沙沙的脚步声,卡妙有些无奈地一耸肩,看来,耳力太好,感觉太灵敏有时也未必是件好事,至少,安静的时间,要比耳力差的人,感觉迟钝的人少上很多。
     皮鞋敲击石板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好像又有人走进了这个小街心花园,并且笔直地向卡妙走来。
     卡妙只好收回目光,向前看了一眼。
     蓝恩?
     两个字突地跳出脑海,卡妙自己也险些跳了起来。瞠目看向那与自己同样石青的发,海蓝的眼,那成熟的五官,颀长的身材,那——自己的,哥哥。
     蓝恩倒没有像他一样惊讶,但目光中跳动的更多是紧张,还有好奇,和一种他自己恐怕也说不出的情愫。
     卡妙定定地盯着他,他倒有些局促起来,咳了一声:“嗯……卡妙先生……”
     卡妙一怔,觉得这称呼好拗耳。平常在圣域时,杂兵们称呼自己时都是叫“卡妙大人”,而黄金圣斗士之间也只是互称名字而已,这“先生”实在是听不惯,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  “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蓝恩先生。”
     “呃……”蓝恩似乎很吃惊他的答复,但很快就试探地叫了一句:“卡……妙,卡妙是吗?”
     卡妙点了点头。
     蓝恩忽然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很好看,也很灿烂,好像这夜中又闪出一片阳光。
     “这笑容让人好熟悉!”卡妙有些目眩地想,自己笑时的样子,想必也该和他差不多吧!但一定不会有他那么热情。卡妙忽然发现,自己笑的次数,似乎用一只手也可以数得过来,真让人……悲哀。
     “那你也叫我蓝恩就好!”
     蓝恩明显愉快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卡妙抬起头,看入他热情洋溢的双眼中,不由自主地开口叫了声:“蓝恩。”
     蓝恩抓了抓头,这个举动和他在自助餐厅时成熟的样子判若两人。“米罗好像也爱抓自己的头发!”卡妙模模糊糊地想,蓝恩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才看到你的朋友……叫米罗是吧!从这里出去,我猜你可能也在这里,就进来看看,你果然在。”
     卡妙微眯起眼,不敢去看他的脸,以及牵动自己心底深处柔软的那一点悸动:“你找我有事吗?”
     “这个……”蓝恩笑笑,“就是想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蓝恩像是叹气似地吁了一口气:“你长得好像我从小失散的弟弟。并且,他的名字也叫‘卡妙’。”
     卡妙眼神一冷:“你觉得我像他,所以才来接近我?”
     蓝恩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纠正:“不。应该是接近了你,觉得你让我有亲近的感觉,才觉得你像他。”
     卡妙的眸中露出一丝暖意:“我长得很像他?”
     蓝恩笑着用手比了比高低:“又像,又不像。 ”
     “……”
     蓝恩像是忽然陷入了回忆中,抬头看向天空:“你长的是很像他,不过该像长大了的他。他现在应该还是个小孩子。而你……满18了吧!”
     卡妙没有回答他,蓝恩好像也不是要他回答,继续说下去:“他小时候就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也很少和人亲近。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他,他和我也很好,很乖,很听话,很可爱……”
     卡妙垂着眼,说不出心里酸酸甜甜的感觉:“你们兄弟感情很好!”
     蓝恩叹了口气:“当然很好,亲兄弟嘛!我大他十几岁,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哪能不好!”
     卡妙忽然抬头:“蓝恩,你看我比你小多少?”
     “你?”蓝恩惊讶,认真看了看他。又想了想:“应该……我今年二十二,你应该比我小不超过五岁吧!”
     “五岁吗?”卡妙一瞬间说不出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只是静静坐着。
     蓝恩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猜错了?”
     卡妙缓缓摇了摇头:“不,没错,你猜得很准。”
     蓝恩笑了笑:“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一向这样。”
     蓝恩忽然指了指石椅上空着的位置:“我可以坐下吗?”
     卡妙静静看着他:“当然可以。”
并肩坐在石椅上,卡妙不知道蓝恩在想什么,自己的心底却泛起一股家的温馨。偷偷叹了口气,虽然蓝恩不知道,但就让自己奢侈地享受一下这久违了的亲情吧!这恐怕,就是第一……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仰首看天,那股淡淡的哀怨似忽然强烈起来,刺得眼眶好痛。不敢说什么,也不知怎么说,就任目光在夜幕闪烁的群星中游弋。
     蓝恩有些出神地看着卡妙的侧脸,总是觉的那与自己肖似的轮廓中含着些什么自己摸不到看不清的东西,使得他看起来是那么沉静和哀愁,终于忍不住开口:“卡妙,你看起来似乎有很多心事。”
     “我?”卡妙一怔,喃喃自语,“心事……怎么会呢,你开玩笑!”
     蓝恩拨了拨头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我自从看到你,就觉得你心里一直很郁闷,你真的……没什么?”
     卡妙抿了抿唇,刻意去忽略胸口的那种钝痛:“是你太敏感吧!”
     蓝恩皱起眉头,在他的肩上轻拍一下:“你真的只有十七八岁——你的口气似乎比我还要成熟。如果只是听你说话,我会觉得你已经快三十了吧!”
     “三十!”卡妙忽然有一种想大笑一场的冲动,是嘲笑吧——但那种冲动很快被压了下去。难道自己的思维已变得快接近中年了吗!不仅失去了少年,连青年也要匆匆跨过。卡妙转过头看着蓝恩,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拳,捏得骨节似乎都要发出“咔”“咔”的响声。真的想抓住他的手,用力晃着,大声喊着:你看看啊,哥哥!我不是什么路人,不是什么游客,不是什么少年老成的学生,我是你的弟弟啊,你六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四处寻找的亲弟弟……
     但是……卡妙猛地甩过头,几乎整个人都转了过去,背向着蓝恩。不能,我不能,目光追逐着在夜空中宿命的十字架,那冷冷的一闪一闪的芒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圣斗士,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是不可能……属于这个世界的!
     蓝恩不明就理的看着卡妙的动作,那背影,看起来真的好孤单,好让人心痛。完全无法解释那来自心底的疼惜是由何而发,只凭着莫名的感触——那手足间神也割不断的血脉亲情——用双手搭住卡妙的肩:“你心里很痛苦,很矛盾,不用否认。虽然你不肯说,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为什么你挣扎,我也会莫名其妙地感受到挣扎,卡妙,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究竟在难过什么!”
     卡妙忡怔着,心中最脆弱的那道心墙似乎已听到在龟裂的声音。紧紧咬住唇,拼命抑制着那滚烫咸涩的液体溅出眼眶。压抑不住了,真的压抑不住了,米罗,我该怎么办!蓝恩他……米罗!最无助时的小宇宙振动的竟然是那个有着阳光般温度的名字,卡妙忽然转过身……
     蓝恩讶然于心底那个几乎破胸而出的称呼,蓦然对上卡妙一双湛蓝如无瑕水晶的眼眸,看见他的唇张开。
     他要说什么!要说什么!我想知道,我想听……后颈突如其来的麻痛止住了他的感官, 蓝恩忽地张大眼睛,却没有听到……
     “哥哥!”
     似自心底溅血般冲出的声音,卡妙猛扭过头。同时,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蓝恩软倒的身体。
     “多谢……米罗!”
     米罗架住蓝恩:“他只是暂时昏过去。卡妙,你……”
     卡妙低下头,垂散下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庞。米罗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扶着蓝恩默默地站着。

     “米罗!”
     “啊!”
     首先打破沉寂的是卡妙平静下来的声音:“很晚了吧!”
     “十点了。”
     “我们……把蓝恩送到他车上吧,也该回去了。”
     “卡妙,你……”
     卡妙抬起头,甩开头发,眸中是一片雨后的碧蓝晴空:“走吧!好不好?”
     米罗只能点头,架起蓝恩。卡妙静静跟在后面,离开了街心花园。

     将蓝恩安置回他的车里,米罗正要关上车门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卡妙,不道个别吗?”侧了侧身,让出一个位置。
     卡妙一手撑住车门,深深看了眼蓝恩沉静安详的脸庞,轻轻说了几个字,抽回身,“呯”地甩上了门。
     米罗站在一边,脸上写满担心:“卡妙……”
     “回家吧!”
     卡妙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向前走了几步。米罗也跟了过去:“是该回去了。”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卡妙站住身:“我很开心……”
     “什么?”
     卡妙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米罗的眼睛:“米罗,我对蓝恩说——谢谢!”
     谢谢你……蓝色的水晶碎了,那下面,是一片更美丽的蓝天。
仰躺在床上,浅蓝色的毯子只盖到腰腹,米罗枕着双手看着黑影中变得模糊了的屋顶。                       时间虽然已经很晚了,但窗外星月生辉,如水的清光透过玻璃泻了一地银白。
     距那天,已经快一星期了吧!
     米罗翻了个身,将头枕在右臂上,心思不知不觉又转到了卡妙身上。自从见过蓝恩后,他好象忽然变得很沉默。虽然不是那种心事重重迷然惘然的沉默,但却像是一直在考虑着什么。他在想什么呢?蓝恩吗?米罗皱了皱眉,这次真的猜不透他。抬起左手,小指节时而一蹦一蹦的疼。从很小时起,一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会有极好的,或是极坏的事情要发生。第一次痛,是小时侯为抢一块面包而被一群大了自己三四岁的孩子群殴了一顿;而最疼的那次,则是在三年前圣域中的那个禁忌之夜。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米罗把左手捏成拳,像是恐吓似的恶狠狠的盯着它:“不许再欺负我了,听到没有!”说完,轻轻在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米罗,睡了吗?”
     “卡妙?”米罗一楞,忙拧亮了床头灯,“还没,进来吧!”
     门被推开,穿着睡衣的卡妙走了进来。头发还有些湿,脸上有抹被水气蒸出的淡淡红晕,在晕黄的灯光下朦朦胧胧的。
     米罗用手支床,坐起身:“刚洗完澡?”
     卡妙点了点头,目光在房间中转了一圈。米罗会意的一笑:“没有椅子,都被我踢出去了。”又拍了拍床沿,“坐这吧!”
     看着卡妙在床边坐下,米罗一欠身从背后勾住他的肩膀:“这么长时间,都是我泡在你的屋里,今天你怎么有兴趣跑到我这来!”
     卡妙皱起眉拍了他的胳膊一下:“拿开!”
     “偏不!”米罗歪头笑笑,整个人趴到他的背上,“我一定要改一改你这个不喜欢被人碰的毛病!碰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别那么别扭!”
     卡妙竟出奇的没有再赶他:“随你!”
     米罗正把脸埋到卡妙的头发里:“哇,好闻,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却因为他的回答险些跳起来,“什……什么……随我?我没有听错吧!你竟然说‘随我’!”
     
卡妙不耐烦的拧了他的手一下:“别闹了,我不是来和你闹的!”
     米罗略略安静下来,把下巴放到卡妙的肩上:“那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晚过来?”
     卡妙闭上眼,向后枕着米罗的肩膀:“我在想,咱们的身份。”
     “身份?圣斗士啊!要我叫你‘卡妙大人’也可以。”
     卡妙不理会米罗的戏谑,仍继续说着:“我们是圣斗士,自远古时起就沿用着这个称呼的战士。穿着女神赐予的圣衣,是不是就要不惜一切的完成女神的指令,为了女神战斗?”
     米罗轻轻晃着头:“你又钻牛角尖。”
     “不是。”卡妙轻轻摇头,“从小舍弃了一切,千辛万苦来到圣域成为圣斗士,只为了成为圣斗士,一生都只向着这一个目标。米罗,你是和我一起训练的,你应该了解那有多苦。”
     米罗牵动嘴角:“烈日?暴雨?晚睡?早起?”忽然骂了一句,“妈的,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卡妙像是要笑的样子,拍了拍米罗的手:“是啊,那么苦的日子,只为了成为圣斗士,现在是圣斗士了,又不知道要做什么!米罗,你说,难道不可笑吗?”
     米罗怔住,半晌,才嘟囔:“鬼知道!”
     “但教皇是代表女神的,是我们的统治者……”
     “卡妙,那教皇”
     卡妙摇着头:“教皇是统治者……米罗,你喜欢战争吗?”
     米罗稍稍用力的点了下他的肩:“傻瓜才会喜欢!”
     “那现在的教皇让咱们没有战争,他为什么不是一个好的统治者呢?”
     “这个……”米罗结舌。
     卡妙继续说着:“舍弃一且是为了成为圣斗士,成为圣斗士是为了保卫女神,而教皇是女神的代言人,那我们为什么不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呢!”
     米罗听得心中怪怪的,探过身子看看卡妙:“卡妙,你今天的话好奇怪,你究竟要说什么?”
     卡妙平静的注视着米罗的双眼:“找一个作为圣斗士的理由啊!”
     米罗一仰身躺回枕上:“不懂,你又打什么玄机!”
     卡妙温柔的低下眉:“不懂就算了,你睡觉吧,我也回去了。”
     “等等!”卡妙正要站起身,米罗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许走!”
     卡妙一怔:“干什么?”
     米罗很孩子气的紧紧抓住他:“你今天说话怪怪的,我怕你一走,就偷偷溜了,叫我去哪里找你!”
     卡妙没想到米罗的回答竟是这个,怔了怔,斜起眼,看起来竟很俏皮的样子:“我记得三年前留张字条就溜掉的人是你!”
     “三年前是三年前,现在是现在。”
     卡妙没奈何的叹口气:“那你要我怎么办?”
     “睡这里。”
     “睡这……”卡妙很吃惊的看了眼米罗,半晌没说话,忽然用力的一挥手:“放手啊!”
     “……”
     “你拉着我我怎么去拿枕头!”
     米罗先是一怔,随后笑得灿烂:“不许走啊!”

     暖暖的太阳光也有些懒懒的射进窗子,洒在柔软的大床上。
     米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鼻子嗅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破空而来。“好香!”嘟囔一句,慢慢睁开眼,先见满眼灿烂阳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个印象忽然蹦进脑海:“卡妙……”  一转身,却只见空空的床铺。米罗猛地跳了起来,睡意全无:“卡妙,卡妙……”
     “干什么!不要像出了人命似的!”房门推开,卡妙优雅的走了进来,看着站在床上大呼小叫的米罗。
     “卡妙!”米罗“ 嗵”地跳下床,张开双臂就要来一个热烈的拥抱,“你没有走啊!吓死我了!”
     卡妙敏捷的一闪:“是你神经过敏!”
     米罗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一笑,忽然又抽抽鼻子:“卡妙,什么东西这么香?今天的早饭吗?”
     卡妙将他推向浴室的方向:“去洗脸,今天我请你吃法国菜。”

     愣愣的坐到餐桌前,看着眼前的丰盛菜肴,米罗的大脑还处于半当机状态,直直的盯着卡妙的脸猛看:“这……你……”
     卡妙送给他一个白眼:“看什么!不认识我吗?”
     “你竟然会下厨……会……”米罗忽然用力在腿上掐了一下,“疼……不是在做梦!”
     卡妙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要不要吃!现在不吃,凉了就不好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米罗眨眨眼:“为什么要请我吃饭?今天好像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谁的生日。”
     卡妙优雅的拈起一只斟满醇酒的镂花郁金香形玻璃杯。玫瑰红的酒液中轻荡着透明晶莹的冰块,绚丽得像一方包着银水晶的上等天鹅绒:“我会告诉你,但先吃饭……这是波尔多的玫瑰红葡萄酒,不尝尝吗?”
     米罗好奇的也拿起杯:“好像不便宜呢!”
     卡妙坐在餐桌对面,向他举了举杯,然后轻轻抿了一口:“今天请你吃的……都是法国的特色菜,我也好久没吃了呢!”
     一一打开桌上银盘的盖子,米罗看着琳琅满目的花色有些吃惊:“这是……法国大餐?”
     “不,只是法国菜。我想,你是没什么耐心吃大餐的。”
     米罗抓头笑笑,学卡妙一样在餐盘旁拿起一只特制的弧形钳,钳住盘中浓香阵阵的蜗牛,另一手用小叉子小心的挑出肉来:“蜗牛……也能吃吗?”
     “小灰蜗牛是法国菜中的美味呢!”
     “唔……果然好吃,又嫩又爽口。”
     卡妙一手撑住下巴,看着米罗一脸大饱口福的样子,一面轻晃手中的酒杯,听着冰块“叮”、“叮”的撞击声:“不吃些沙拉吗?法国的沙拉也是一绝呢!不用土豆做主料,用的是生菜蔬调上上好橄榄油、柠檬汁、调味品和葡萄干、鸡丝拌的……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吃鸡蛋,所以没搅蛋泥。”
     米罗咽下一口炸小牛排,斜觑向卡妙:“你不会想要撑死我吧!这么棒的手艺——真是第一次下厨?”
     “如假包换!”卡妙用双手捧杯,仍慢慢晃动着:“也许,法国人都是天生的厨子吧!”
     米罗低下头,刻意想去忽略什么似的塞了一大口熏鲈鱼,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是要忽略什么。耳边仍响着冰块“叮”、“叮”的轻脆碰撞声,他又抬起头:“你怎么不吃?”
     “也吃啊!”
     卡妙指了指面前的盘子,每样菜肴只是略动几口,米罗深深看了他一眼,忽又低头大吃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过,米罗丢下最后一只盘子,抬起头:“吃完了……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卡妙的嘴角有些笑的痕迹:“你吃得像个小孩子!”
     米罗丢了个白眼给他,又坐直身子;“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要做什么?”左手小指又是一阵阵的抽痛:请你……为我……
     “我要走了,去西伯利亚,恒古不化的冰原。”
     米罗的心里突的一痛:“要走……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忽然对我这么好!”
     “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米罗站起身,绕到卡妙那边,抱住他肩头,“为什么要走?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卡妙任他抱着,语调仍很平静:“其实你也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我……”米罗低下头,好久,才挤出几个字来,“我们为什么是圣斗士!”
     卡妙拍着他的头:“不许去冰原看我!”
     “什么?”米罗突的跳了起来,“不许看你?”
     卡妙点着头:“我要——你也回米诺斯岛。在实力与我相当前,不许去看我。”他盯着米罗的双瞳,一字一字的说,“我们是战士。”
     “战士!”米罗低声重复,捏紧了的拳头又松了下来,看着卡妙,笑得像个怨妇,“我明白了!”

     离别,总是在最欢乐时到来,每一次的相聚,都只为那最后伤情的一幕吗?
     “我一定会去看你,在最合适的时候。”
     下一刻,米罗又扬起三分自信三分阳光的笑容,看着卡妙郑重的说。
     窗外不远处就是教堂,隐隐有风笛声悠悠飘来。送别的风笛,响在美丽的夏天。从此后,送君向潇湘,我向秦。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4: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对于四季冰封雪锁的东西伯利亚冰原,扑天漫地而来的暴风雪早已是习以为常。茫茫雪原上偶尔会出现的成串脚印瞬间就被填平,留不下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目力所及,除了风雪,还是风雪,除了冰壁,还是冰壁。
    远处隐隐可见的黑点是当地居民的小村落,在这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中,离开群体,就意味着死亡。
    但这个说法对圣斗士来说似乎不适用。
    卡妙坐在小木屋的窗前,透过结满白霜的玻璃向远处看去。早已习惯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当初选中这块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的地方住下来,就是为了这一份近乎死寂的清静。虽然,这份清静早在六年前就被打破了。
    壁炉里噼叭的火星爆烈声让卡妙拉回了目光,瞥了眼墙上的钟,快十二点了,该准备午饭,叫那两个孩子回来……
    站起身,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柜上的冰刻蝎子,那还是离开法国时米罗塞给自己的。想到米罗,似乎有七年多没见到他了,要是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会吓一跳吧!
    熟练的摆好餐具,卡妙正犹豫着是要去叫那两个孩子回来吃饭还是再等他们一会儿,一阵冰山崩塌的轰隆声忽然远远传来。虽然冰山崩溃在这里是极常见的自然现象,但卡妙却仍没忽略那一瞬间闪过的巨大能量爆发。侧头微微想了一下,这似乎不是艾尔扎克的力量,莫非冰河也已经……
    “呯”的一声门响打断了他的思考,一个矫健的绿发少年裹着漫天风雪一起冲进屋来:“老师,老师,冰河成功了!他可以打碎千年不化的冰壁了,您快去看!”兴奋的声音和壁炉里火烈的爆开声响成一片,不大的空间立刻被一种热烈的气氛填满了。
    卡妙还是很平静的微微颔首:“冰河又有进步了!”
    “是啊,老师,他还在那边,您快过去吧!”
    卡妙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盘子,和艾尔扎克一同离开了房间,顺手将门关好。
    站在门外,无垠冰雪尽收眼底,说不出的空旷和壮观夹在雪粒中一起迎面扑来,凉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全身的毛孔都有种冰水浸过的畅爽感。卡妙墨绿的长发被强劲的北风不断撩起,上下翻飞,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
    几英里的雪路在两人的速度下只是弹指之间。很快,就来到一处耸立着十几座冰峰的雪场。宝剑般笔挺的尖峰直插云霄,蔚为大观。冰群之中,一名金发少年站在无数碎冰上,英挺的眉宇间跳动一种飞扬的光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脚下铺散一地的冰块,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终于爬上唇角。抬头,看到卡妙颀长飘逸的身影在风雪中出现,一时间竟有些无措起来,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
    卡妙一步步走过去,清朗俊秀的五官上仍没有笑意,但眼底的嘉许与鼓励是毫无遮掩的。他来到金发少年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冰河,你成功了。”
    冰河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颤颤的:“老师,我做到了。您没有白白教导我四年,我终于可以有成绩让您看了。”
    艾尔扎克从卡妙背后探出身来,在冰河肩上捣了一拳:“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不是要让老师亲眼看你的成功吗?快啊!”
    冰河“啊”了一声,看向卡妙:“老师……”
    卡妙赞许的点了点头:“我看你的表现。”
    冰河很自信的握了握拳,冲着卡妙灿烂的一笑,转身走开,在一座七八米高的冰壁前站好,握紧双拳,卡妙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小宇宙的燃烧。冰河忽然大吼一声:“老师,您看我的力量——”一股冰雪的旋风卷起,以巨大的力量向冰壁冲击。一瞬间,卡妙几乎怔住:那在冰河背后闪耀的是什么?洁白的双翼,高雅的体态,优美的颈项……
    夺目的光芒闪过。
    冰河猛的收回拳,在他面前的冰壁,光华坚硬如钻石的表面上迸开了几条裂痕。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咔”“咔”如骨节磨擦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终于,伴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冰壁缓缓坍塌下去,一阵冰雪细粒的白岚裹住了方圆十米之内,也成功的拉回了卡妙的心神。
    霰雪渐散,冰河跑回卡妙身前,额角上微泛着薄汗,脸上是运动过后的健康的红色,胸膛兴奋的起伏着:“老师,您看……”
    卡妙赞赏的看着他:“冰河,你已经是一个很成功的战士了。”
    艾尔扎克勾住冰河的脖子:“可不是,冰河的进步真快,和我不相上下了。”又杵了杵他,“我白比你多跟老师学了一年,被你追上了!”
    冰河也回杵他一下:“你比我强多了!”
    “咦?学会谦虚了?不像你嘛!”
    “你说我以前骄傲?”冰河有些气鼓鼓的样子,突然把一块冰塞进艾尔扎克的脖子里,“谢谢‘夸奖’!”
    艾尔扎克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跳了起来:“好啊!你偷袭!”
    冰河立刻跳开好远:“是你防御不到位……”来不及说下去,艾尔扎克已经抓了两大把冰雪冲了过去,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成一团。
    卡妙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徒弟活泼的身影。好久没看到冰河那孩子这么开心了。十二三岁的年纪,却一直背负着很重的心事,以及,他那长眠在东西伯利亚海冰层之下的妈妈……
    宽慰之余,卡妙突然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自己一直在用长辈的眼光心态去看待这两个孩子,也确实将长辈的角色扮演得很称职。可是,自己真的有那么老了吗?自己……
    心绪乱乱的,卡妙用力甩头,把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抛到一边。蓦地,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冲进了自己小宇宙的范围,像是在叫“救命……”卡妙皱了皱眉,立刻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赶了过去。艾尔扎克和冰河也发觉了异常,乖乖的停了手,紧跟着卡妙而去。
    声音发自半里外的一个雪坡,卡妙赶到时,却不见半个人影,但那呼救声仍在耳边萦绕不去。停住脚步,卡妙一挑眉峰,右手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微一挥动,一股大风立刻吹开了方圆一里的浮雪。十余米外,一个小小的黑点终于露了出来。
    艾尔扎克和冰河立刻跑过去,将黑点扒出雪堆,竟然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看打扮是村镇里的人,团团的小脸蛋已经冻得发青了。
    艾尔扎克急忙把他抱了起来,和冰河对看了一眼,一齐扭头看向卡妙:“老师……”
    卡妙也已经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冻晕了的小男孩,抬起手放到他的头顶,一团金光立刻裹住了那小小的身子。少顷,卡妙放下手:“他没事了。你们把他带回去,给他喝点热汤。大概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被风雪和大人冲散了。”
    艾尔扎克忙不迭的点头,刚要抬脚,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老师,是不是要到村子里去问问?也好让他们家里人放心。不然丢了孩子,大人要急死了。”
    卡妙“唔”了一声,看向冰河:“冰河,你下去看看吧。”
    “嗯。”冰河答应了一声,马上向镇上走去,艾尔扎克则抱着孩子,迅速的和卡妙回到了他们定居的小木屋。

    站在空旷的雪地中,听不到艾尔扎克和冰河练功的声音,竟有些不习惯起来。自从救了那名叫雅可夫的孩子后,他们两个就常被他拉到镇子上去玩。想一想,他们也不过是孩子,十二三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要他们四五年来一直对着雪地冰山苦练,也真难为他们。竟是忘了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做了他们两个的老师了。
    深吸了一口气,卡妙闭上眼睛,不再去想两个徒弟的事。好久没有用过“曙光女神之宽恕”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趁今天有空闲,自己也该练习一下了。
    心念动处,黄金小宇宙迅速提升,巨大的能量像是就要从身体里喷发出来。卡妙将双手高举过头,手腕合扣成水瓶的形状:
    “曙光女神——之宽恕……”
    强大的小宇宙瞬间喷涌而出,一道耀目金光笔直冲出,向他预定的一座大冰山撞去。卡妙微吐了口气,一股不可思议的震动忽然从冰山前传出,另一股力量迎上了自己全力的一击。
    两强相撞,反到是轰鸣到了极处的安静,两股小宇宙在半空中化为金色的光球相互抵住。
    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力量?!
    卡妙一惊,立刻要进入备战状态,但偏偏,一颗心却无论如何也紧张不起来。
    对方的小宇宙轻轻震动了一下,卡妙心中忽然一松,不由自主的将力量一偏。两股小宇宙同时冲上高空,渐渐弱了,终于只剩下金光一闪。
    慢慢的放下双手,卡妙只是静静的站着,怔怔的盯着前方。
    风仍在吼,雪仍在下,漫天的飞雪迷住了视线。但他仍能感到,一个人,那个人,在风中雪里渐行渐近。
    终于,风也阻不住了,雪也遮不住了。那抹深蓝,跳跃进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视野。冰原上几乎不见阳光,但看到那抹微笑,就好像所有的阳光又淋洒在了身上,暖暖的,暖暖的……
    真的是暖暖的。下一刻,自己已经被紧紧的抱住,像跌进了阳光的拥抱中:“卡妙,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七年了,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卡妙怔怔伸出手,回抱住那温暖熟悉的身体:“米……米罗……”

    风雪似纷纷扬扬的飘洒了一个世纪,两人也似在雪中站了一个世纪。卡妙闭着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暖暖的、烫烫的、乱乱的、杂杂的。一别已是七年,可那熟悉的气息却像是完全抹煞了两千多个日夜的空白般轻易唤起从前的记忆。长久以来,本已不习惯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却奇怪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是过多的酷寒反而唤起了自己心中那份对于真情的渴望吗?
    “卡妙,你的头发长长了呢!”
    卡妙理了一下耳际的头发,抬起头来,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偏偏到了最后只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是来谈论我的头发的吗?”
    “当然不是!”米罗紧紧扒在卡妙身上,“卡妙,想死你了。我在米诺斯岛乖乖的住了七年,你都不来看我,我实在熬不住了,就跑过来了。你就一点一点都不想我?咱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的。”
    卡妙看着他一脸企盼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闭了嘴不说话。米罗又粘了上来:“到底想不想我啊!”
    卡妙横了他一眼:“想你干什么!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耳朵也清静,比听你吵吵闹闹好多了!”
    米罗立刻皱了眉,苦下脸来:“你怎么一点安慰都不给我!真让我伤心!”
    卡妙看他拧着眉,一脸的失望,虽说五官轮廓又成熟了不少,但还是从前在一起时耍赖捣鬼的样子,一时间胸口满是熟悉的温暖,涨得好痛,再也板不起脸,定定的盯住了米罗看。
    米罗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不再摆着那副搞怪的生气样子。嘴角勾起的,是彼此都再也熟悉不过的阳光笑容。迎上卡妙的目光,久别重逢的交汇中,仔细搜索着彼此的改变与不变。
    “卡妙,你真的是变成一个大人了!”米罗只能想出这一句话。眼前的卡妙,虽仍是那种清俊冷秀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多了些许成熟,些许他不曾熟悉的人情味道。这些有些陌生的变化让他没由来的有些害怕,害怕此时眼前的人再不是七年来心底的那个影子了,害怕他跟自己已经隔了什么了。
    卡妙只是默默的看着他,默默的拉起他的左手,拉住他的小指:“痛了吗?来看我之前,痛了吗?”
    米罗蓦地怔住。现在的卡妙与七年前的卡妙飞快的重合着,一幕幕,一景景,眼眶潮潮的有些湿意,脸颊上冰冰的:“痛了,当然痛了……”
    “还真灵!”半晌,卡妙抓住他的手,感觉到他宽厚的手掌还是热热的:“米罗,你好像又强壮了不少!”
    米罗脸上换上狡猾的笑意。久别从逢,是应该用欢乐来取代一切的:“当然……”双手忽然向下伸,用力一抬。
    “啊!”卡妙惊叫一声,竟然被米罗从地上举了起来:“干什么!放下!”
    米罗挤挤眼:“让你看看我又壮了啊!”
    卡妙没好气的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放我下来,你脑筋不正常!”
    米罗吃痛,双手一松,两个人都跌在地上滚作一团。洁白的雪沾了满身,好像两个大雪人。米罗捧起大把的雪,就向卡妙身上扬去:“哇,捏死我了,看打!”
    卡妙忙不迭的向后缩:“干什么!别拿雪扬我!啊呀!”仍是被米罗泼了一身。细细的雪末沾在头发眉毛上,很是滑稽,米罗终于撑不住大笑起来,“哈,卡妙,你好像一个大雪人。不对,是圣诞老人!哈哈!”
    卡妙急忙去拍下雪花,想要绷起脸骂他几句,但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又无论如何气不起来了,只是剜了他一眼,眉稍却带上了笑意:“你真是……”
    米罗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跳起身,紧紧抓住卡妙:“你要笑,要笑了!”
    卡妙一怔,那一点点笑意也就淡了:“什么……”
    “哎……唉!”米罗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你刚才都要笑了,为什么不笑呢?”
    “我要笑?”
    米罗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着:“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真的!可是你好像从来都不笑,我还以为这几年你能有些变化呢!卡妙,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只看见你笑过一次,就一次。”
    卡妙看他一脸失望,心中也有些失落:“你那么想看我笑?”
    米罗脸上写满“当然”两个字:“你从小到大都不爱笑,唯一的那一次,还是因为女神的诞生……啊!”忽然发觉到自己竟然提起了黄金圣斗士们间彼此心照不宣的禁忌,米罗立刻捂住嘴巴,一脸懊丧,“算了,你不喜欢笑,不说了!”
    听到“女神”两个字,卡妙心中“突”的跳痛了一下,就像是一块陈年旧疤再被揭开的感觉,低了头不说话,两个人间的气氛立刻冷落下来。
    米罗心中直恨自己多嘴,习惯的抓了抓头发:“卡妙……卡妙……对不起,我……”
    “你没做错什么啊!干什么道歉!”卡妙的声音听起来静静的,越是这样,米罗反而越担心:“卡妙……”
    卡妙抬起头,看着米罗:“这几年,我已经想通很多了……”微垂下眼睫,嘴角慢慢的向上弯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米罗怔怔的盯着卡妙,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笑了,他笑了,他又笑了。还是十年前记忆中那抹融尽千年冰雪的微笑,让自己从那以后就再也忘不了的微笑,让自己确信,他的心其实并不属于冰雪的微笑。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坐在雪地上,米罗茫茫的伸出手,似是想籍着碰触来确认眼前的真实。但手却停在半空,前不得,也后不得。
   
    “老师……”
    艾尔扎克的绿发在雪地尽头跳出,飞快的跑向木屋,却发现卡妙以自己从未想像过的样子和一个人对面坐在雪地中,唇边一抹似梦还幻的微笑。
    傻了似的杵在雪地中,艾尔扎克用力揉揉眼,又试探的叫了一声:“老师……”
    卡妙在他出现后就惊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挺身从雪中站了起来,又恢复昔日严师的样子:“怎么了?冰河没回来吗?”
    “啊?哦!嗯,老师,今天是雅可夫的生日,我们想要陪陪他,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老师,可以吗?”艾尔扎克的舌头有些打结,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卡妙其实也有些发窘,听艾尔扎克这么说,心中乐得他们今天都不在身边:“雅可夫的生日?也好,你们就陪他好好玩一玩,但别回来得太晚了。”
    “嗯。”艾尔扎克连忙答应。这时,原本坐在雪地上的米罗也站起身,搭住卡妙的肩膀:“卡妙,他是谁?你徒弟?不会吧!”
    卡妙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巧,他正是我的徒弟,叫艾尔扎克。”
    “艾尔扎克?”米罗走前几步,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亮出一个热情笑容,“你是卡妙的徒弟?真想不到他竟然当老师了。我是他的朋友,叫米罗。让我想想,你该叫我什么……”
    艾尔扎克看着眼前五官英俊成熟但偏偏又带些孩子气的人,他叫米罗?老师的朋友?没听老师说过自己有什么朋友啊!可看刚才的样子,不是朋友老师又怎么会和他一起坐在雪地里笑!那如果是朋友,老师可是黄金圣斗士啊!难道他也是……
    正被满脑子的念头压得一片茫然,卡妙在米罗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少招我的徒弟,和我进屋。艾尔扎克,你也回雅可夫那吧。”
    “啊?知道了。”
    “喂,卡妙,我还想和他交流交流呢……”卡妙干脆抓住米罗的胳膊,把他半拖半拽的拉进了门:“闭嘴!”

    把米罗推到椅子上坐下,卡妙白了他一眼:“米罗,你的脑子都在想什么!一个小孩子你也去逗他!”
    米罗满头雾水的眨了眨眼:“小孩子?我逗他?卡妙,你都在说什么啊!是指我和艾……艾什么……你的徒弟说话的事吗?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卡妙气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到架子上拿东西。米罗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抓抓头发,忽然“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凑到卡妙身边,神秘兮兮的开口:“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卡妙懒得看他,顺口丢了一句话过去。
    米罗用手遮住嘴轻咳了两声:“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你是觉得在徒弟面前失态了,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哈,我早该猜到的!”
    正在沾沾自喜,卡妙忽甩过头,咬着嘴唇,又气又恨的剜了他一眼,脸上微有些挣红,只恨恨出一句:“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枉我……”
    “你怎么?”
    “枉我……以为你也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哈!”米罗挤了挤眼睛,“那你是在说,我不是大人啰!可别忘了,你和我是同岁的!我不是大人,你就也不是!卡妙,不要总是冷着一张脸好不好!”
    “你这人……”卡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背过身,将手中的“沙沃瓦”(俄罗斯一种冲泡红茶的煮茶器)塞给他,“喝茶好了!还那么多话!”眼中却溢满了一种轻松的笑意。
    米罗这次对他的反应敏感得很:“高兴了是不是……哇,好烫!”竟只顾着看卡妙的表情,赤着手去接那把烧得开开的沙沃瓦,立刻被烫得险些跳了起来。
    “怎么了!”卡妙也吓了一跳,匆匆转过身,一看米罗捧着沙沃瓦痛叫的样子,立刻想也没想,直觉的伸出手,“小心!”
    “哇!”
    “啊!”
    金光闪过,两声惊叫又是不分先后的响起。米罗哭笑不得的低头看着手,不,应该是把自己的手和沙沃瓦同时冻在里面的大冰块:“卡妙,你……你这……”
    卡妙也有些傻眼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我……这个……”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看了半晌,卡妙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化开了冰块,脸上淡淡的红了一片:“米罗……对不起!”
    米罗还捧着那壶俄罗斯红茶,或许该称为“冰红茶”更合适,直盯着卡妙不说话。卡妙有些担心的推了推他:“喂,米罗……米罗……”又仔细看看他,发觉他的五官都在奇怪的抽搐着,心里更有些后怕:“米罗,你没怎么样吧!我这些冻气不是很强的,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吧!喂,米罗,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米罗的五官抽搐得更厉害,“噗……哈!”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手里的红茶也险些打翻了,“卡妙,你刚才的样子……好可爱,好像一个洋娃娃!我没想到你也会有那种表情……哇哈……”
    卡妙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脸上的颜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你……你笑够了没有!再不闭嘴,我就把你从西伯利亚扔回米诺斯岛去!”
    “别……别那么无情嘛!”米罗一边擦眼泪,一边好不容易忍住笑,“我不笑了,不笑了好不好!你看,我已经很严肃了!”
    卡妙看着他又要忍笑又装严肃的样子,立刻放弃了再和他争辩的念头。拉出一张椅子坐下,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沙沃瓦重新加热,脸上的红晕也终于淡去了。取过两只杯子,倒好热茶,推了一只给米罗:“喝茶,这里不比米诺斯岛,摄入的热量应该尽量多点。”
    米罗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哇,好喝!卡妙,你的手艺真好,你的徒弟可真有福气!”
    卡妙也呷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他叫艾尔扎克,我还有一个徒弟叫冰河,小他一岁。”
    “冰河?卡妙,你收了几个徒弟啊!说起这事,我怎么还一点都没听说,你是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卡妙静静的喝着茶:“两个。艾尔扎克十四,已经在这六年了。冰河是五年前来的,他们都是圣域送来的孩子,是做圣斗士预备员的。”
    “圣域送来的?你一直和圣域有联系?”
    卡妙点着头:“算是吧!不过教皇一直没有召我回去过,这两个孩子也是派人送过来的,我和圣域的联系倒不大,你呢?”
    “我?”米罗一笑,“虽然说米诺斯岛和圣域很近,不过这七年我可是乖乖的在岛上修炼,一直没回过圣域,不过艾奥利亚他们有时会去看我。”
    卡妙略有些惊讶:“你一个人住?住了七年?你不是最喜欢四处乱跑……”
    米罗愤愤打断他的话:“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幼稚,我今天可是第一次出来,就立刻来看你了。”
    “哦?”卡妙用食指轻扣着杯沿:“这么说来,你是‘出关’了!”
    “出关?”米罗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是‘出关’了!卡妙,我可要把这七年一个人发闷的份都补回来,今天,我不回去了,,就住你这!”

    “卡妙。”
    “嗯?”
    “这里真安静!”
    夜幕低垂,西伯利亚的天空已经如一片浸透了墨汁的棉絮,苍清冷静中又透着些萧索孤寂的味道。星星不是很多,但每一颗都亮得如被磨洗过无数次的银器,一闪一闪着银白刺目的光。
    米罗和卡妙并肩躺在木床上,柔软暄厚的被褥睡起来很是舒服。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壁炉里桔红的的火焰在热切的燃烧着。隔着一扇门就是艾尔扎克和冰河的屋子,它的主人们现在还没有回来,反而让卡妙有些不习惯。
    米罗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卡妙廓线很是清俊的侧脸。窗外的风声很大,吹打在玻璃和木头上,发出极尖锐的声音,但他偏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唔!”卡妙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里的风声太大。”
    “风声大才代表安静。要是吵吵闹闹起来,再大的风声也会听不见!哎,卡妙,你记不记得了,小时候在圣域,咱们住在一个屋子里,你晚上总是爱坐在窗口看星星。我和你说话,你就会骂我吵,还记不记得?”
    卡妙闭上眼睛:“记得。”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你现在和那时一样吵。”
    米罗难得没有半真半假的委屈争辩,笑了笑,忽然问:“你现在冷不冷?”
    卡妙一怔:“冷不冷?不冷……”
    “那好!”米罗挑挑眉毛,忽然掀开被坐了起来,吓了卡妙一跳,睁来眼睛:“你干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
    床是放在窗下的。结实的木板床,坐起来正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星空。米罗睡的是外侧,这时探过身去,对着窗连呵几口气,又用手把白霜气用力擦了擦,弄出一块透明干净的玻璃:“卡妙,你过来看!”
    “看什么?”卡妙也拥着被坐起来,探头向窗外看去,“怎么了?”
    米罗拉住他一只手:“仔细的看,那外面就是爱琴海的星空,你和我就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这里也还是咱们在圣域修炼时住的那间木屋。怎么样,卡妙,我们还是小孩子,你在看星星,我也陪着你看。我们找水瓶座、天蝎座,还找那个大十字架的白鸟座。听我讲在外面听到的星座的故事,有众神之王宙斯、天后赫拉,还有那个负责斟酒的美少年加尼米德……”
    “从前……”卡妙喃喃低语。透过一方小小的玻璃,目光仿佛真的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隧道,重新观望着十年之前爱琴海的那片美丽星空。所有的伙伴们,就在身边、在隔壁,有艾俄洛斯,有撒加,有穆,有阿布罗迪,还有……那不知该如何称呼的,改变了的光……加隆。
    米罗的声音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传来,遥远又真实:“我一个人在米诺斯岛,如果晚上睡不着时,就会起来看星星,就想像着是在从前,身边有你,有其他伙伴,大家都在陪着我看星星,就不会寂寞了,会很快乐。卡妙,你住在这里寂不寂寞?你也可以看星星啊!就想着我在米诺斯岛也和你一样看着同样的星星,心里就立刻热闹了。”
    “你们都在身边陪我?”卡妙伸出手,指尖碰触到那方又结了些微雾气的玻璃,凉丝丝的,在平时只觉得又冰又湿,现在却有一种极让人清凉的畅爽感,“谢谢。”
    米罗也伸手在玻璃上画着:“和我说什么谢!我陪着你,你同时也在陪我嘛!”
    卡妙叹了口气,向后仰身,就靠在米罗身上:“真是!看你这么乐观,我也跟着轻松了!”
    米罗笑着用手熨平床上小小的褶皱:“我们是好朋友嘛!最好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卡妙轻声重复一句,扭头去看米罗的脸。
    米罗的五官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英挺好看,头微仰着,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对,是好朋友,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我要走了。”
    天色还只是蒙蒙泛白,冰原上冽冽的寒气似乎要把万物都冻僵一样。米罗和卡妙并肩站在木屋门外,里面,艾尔扎克和冰河还在熟睡着。
    卡妙微垂着眼,可说出的话还是一样不客气:“难得这次不用我赶你!”
    米罗笑着挤挤眼:“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我走!啧,我好失望!那我走啦!”
    等了片刻,看卡妙还是没反应,米罗又提高了声音:“那我走了!”
    卡妙抬头横了他一眼:“我知道!”
    “不给我一个临别拥抱?”米罗的脸上写满“沮丧”,“我就那么不受你的欢迎吗?好伤心,那我以后不来了!”
    卡妙的身子微微一抖:“是吗?”
    米罗瞪了他半晌,终于大大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卡妙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米罗双手环抱在胸前:“卡妙,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我还以为这七年来,你的个性会变好些呢!”
    “我的个性怎么了?”
    米罗一摊手:“你还是不爱把心里的真正想法说出来,你这个闷葫芦的性格就不能改一改?我和你实在是太熟悉不过,所以我能猜出你心里想的。可其他人不见得啊!我说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知道你心里绝不会这样想,我知道你其实渴望有人陪你、关心你,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会来。但如果是别人,说不定就真的被你这句话气走了,再也不来了,让你一个人难过,还是伤心!说说心里话有什么不好呢!你啊……真是的!”
    卡妙一直静静的听着他说,然后抬起头,用一种说不出什么意思的目光看着他,很认真的一字一字道:“你会不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不管我说什么话,还是用什么表情,你会猜不出我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吗?还要我一定说出来吗?”
    米罗一愣:“我当然懂,如果说只有一个人能完全懂你,除了我不会有别人。”
    “那还要我说什么……”卡妙轻啐一口,“多此一举,笨!”
    米罗愣着,然后就大笑出来:“哈……卡妙,真……真有你的!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心里话!”
    卡妙白了他一眼:“笑这么大声干什么?艾尔扎克和冰河还在睡觉。”
  “是!”米罗夸张的行了一个礼,“不过我真的很想笑!我很高兴,卡妙,原来你一直这么信赖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卡妙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回你的米诺斯岛,少在这碍眼!”
  米罗的眼角眉梢仍满是笑意:“那我走了,不烦你教徒弟了,我也还得修炼,你生日时再见好了,不过要作法国大餐给我吃啊!拜拜!”
  
  清早是在米罗的笑声中拉开序幕的。

  目送他用瞬间移动离开,卡妙伸出双手熨自己脸上,手心的温度好烫!不过只是说出心里的真正想法而已,为什么会这么不自然!自己真是不善于表达内心啊!
  “老师!”
  身后的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是已经洗漱好的艾尔扎克。
  “你起来了!”卡妙忙放下手,“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在等冰河。老师,您的……朋友,走了?他……也是黄金圣斗士吗?”
  卡妙的目光不经意向天边一瞥:“哦,他是天蝎座的黄金圣斗士。”
  艾尔扎克眼中闪动着光辉:“黄金圣斗士?老师,他有和您一样的实力?”
  “是的。并且,他也许会胜过我。”
  “胜过您?”艾尔扎克脸上写满吃惊,“老师,我亲眼见过您的力量,您可以使天地万物冻结,您的实力,是最接近绝对零度的。您那么强,怎么会有人能胜过您!”
  卡妙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艾尔扎克,你还是太天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人是‘最强’的。何况,水瓶座圣斗士的真正实力——绝对零度,我达不到。”
  “您已经最接近了,很快就会达到不是吗?”
  卡妙的目光变得好柔和,蕴涵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要达到绝对零度,必须做到内心的绝对冷酷,就像那冰川一样,外表是极寒的冰,内在仍是极寒的冰,即使它的根,也是可使血液为之僵冷的冰寒海水,极端的冷酷,这一点,如果你做不到,就永远不能达到绝对零度。而我,恰恰做不到!”
  “为什么?”艾尔扎克睁大双眼。眼前的老师,似乎有一种自己完全陌生的温柔。
  “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让我不能绝对冷酷。所以,我不是‘最强’的。”
  艾尔扎克紧抿着唇,然后开口:“老师,是他吗?”
  卡妙一怔:“什么?”
  “老师的弱点,是……他……天蝎座米罗。”
  卡妙没有回答,而是把手搭在艾尔扎克肩上。手下少年人的身体,却有着强壮青年也不会拥有的结实肌肉,这肩会担起什么……“我希望你和冰河都会成为坚强的战士,从我一开始训练你们时,这个目的就没有改变过。但‘坚强’并不是‘最强’,为了‘最强’,你就必须舍弃一切,而‘坚强’却是要你们抓住什么,抓住你最宝贵的。‘最强’是毁灭,‘坚强’却是守护、是信赖、是依靠、是支持。你和冰河是属于冰雪的战士,你们,都有两种选择。是要成为‘最强’的战士,还是‘坚强’的战士,这就是你们面对自己的选择了。其实,有时候,有‘弱点’,并不是战士的致命伤。”
  “老师……”
  “去吃饭吧,冰河也起来了吧!”卡妙打开门,身影消失在房间的尽头。
    “最强……坚强……老师……”艾尔扎克笔直的站着,“你要教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绝对零度并不是冰原战士穷其一生而要追求的吗?”

  已经几个月了呢!距他上一次来这里。
  卡妙倚在餐桌前,看着就快准备好的法国传统午餐。今天,是自己十九岁的生日了呢!自从离开法国去圣域,十几年来,绝大多数的生日都被自己抛到脑后,但这次,竟是一天也不错的记得清清楚楚,还特意准备了这餐……
  冰光闪闪的蝎子高踞在柜子上,翘起尾巴神气活现的看着自己。米罗阳光灿烂的有些天真的笑容清晰得就像他本人就站在眼前一样:“要做法国大餐给我吃啊!”
  轻轻向空气中挥出一拳,卡妙低低咬牙:“弱点,你比绝对零度更可爱吗!”
  倒了杯热红茶给自己,卡妙坐到椅子上,慢慢环视着房间中的一切。来到西伯利亚,已经整整七年半了,三千日夜恍如一瞬,只有最近几个月……自从他来过后,似乎才变得丰富起来。一个人竟然能给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双眼渐渐闭上,卡妙朦朦胧胧几乎睡着了。
  
  房中只有滴滴嗒嗒的钟表声和木柴爆裂声,桔红色的壁炉火暖暖的,把一切都烘得好温馨,东西伯利亚肆虐的冰雪,被玻璃挡在屋外,幸福安心的感觉,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一个仿佛被撕裂的小宇宙电击般穿过卡妙的思想。“艾尔扎克!”卡妙蓦的从椅子上惊跳起来,掀翻了桌边的沙沃瓦也不自知。那是什么……刚才的感觉是什么?艾尔扎克……
  用力拉开门,卡妙全力搜索着那两个都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宇宙。心,慌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抓住一丝微弱的律动,卡妙立刻以瞬间移动赶去,一道金光,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木屋的门忘了关上,在天寒地冻中凄惨的呻吟着。寒风裹着巴掌大的雪花涌入屋子,湿了地、湿了桌、湿了椅、湿了一室温暖如春。

  “艾尔扎克……冰河……艾尔扎克、冰河……”随着由远及近的焦急的呼唤声,卡妙的身影出现在一望无垠的茫茫冰原上,目光飞快的掠过每一处凸凹,赫然发现……
  亘古不化的冰原,几百米厚的坚冰层,两个相距几百米的方圆丈余的冰洞触目惊心,一个抖得如风中败叶的身体蜷缩在洞旁,几乎被飞雪覆盖了一半。
  “冰河……”卡妙心惊肉跳的喊出一声,扶住他冰凉的身子,“冰河,你们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艾尔扎克呢?”
  “老……师……”,冰河抖抖的转过头,及肩的金发上已经结满了冰凌,脸色冻得发青,眼中写满了悲哀与自责:“老师,我……艾尔扎克他……”
  卡妙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不要急,我先带你回去,缓和一下再慢慢说。”抱起冰河,立刻向住处返回。
  
  裹紧了毛被躺在壁炉边的床上,喝下一大杯热饮的冰河看起来气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卡妙坐在床侧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脸色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表情:“好些了吗?”
  冰河轻轻的点头,像是要说什么,忽然又激动得跳了起来:“老师,快去救艾尔扎克,我求求您,救救他……”
  卡妙探手按住他乱挥的双拳:“艾尔扎克出了什么事?他在哪里?你冷静一下再说。”
  “艾尔扎克……他,他为了救我,被海底的暗潮卷走了!老师,求求您去救他,只有您能救他。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不该只想着看妈妈,任性的下海……都是我……”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卡妙的心头像被槌子重重狠狠的击了一下,头中一晕,忙用手扶住床头,稳了稳神,替冰河盖好被,又在壁炉中加了柴,关紧门窗,一切都做得细心而沉稳,但刚刚离开木屋,立刻消失了身影。

  冰寒的海水凉得刺骨,似乎要把人全身的血液都冻僵。卡妙舒展身体在海中穿梭,仔细的搜索着每一寸海水。黄金色的小宇宙不断全力的向外延伸着,涵盖了方圆几十里的海域。
  “艾尔扎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小宇宙……”卡妙反复在心中呼唤着,一遍遍在海中潜深、上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六个小时……八个小时……,金光,淡了;小宇宙,弱了;四肢,也开始有些麻木。卡妙很清楚的知道,这已经是一个黄金圣斗士潜游在冰海中的时间极限了,再不回到岸上,只怕自己也会……可还是不想放弃,不甘心放弃,更不忍心放弃,虽然,找到艾尔扎克的机率已经微小到接近于零。怎么能够让他就这样消失,我引以为傲的、视为亲人的孩子……
  海水的寒气已经散发在四肢百骸,力气似乎都要被抽光了。再不上岸,就会……视线有些模糊,耳边似乎穿来“轰隆”一声巨响,是什么碎了吗……
  “卡妙!”
  腰忽然被人紧紧抱住,一个强大而温暖的小宇宙迅速包裹住了自己的全身。“怎……怎么了……”卡妙的思绪还没有完全凝聚起来,“轰”、“哗”的两声,碎冰如雨,白浪翻飞,身子已经从冰下海中直冲出水面丈余,再落回地上。
  “卡妙!卡妙!”
  好熟悉的声音!卡妙慢慢睁开眼睛,一个写满焦虑的面孔出先在眼前:“米……米罗?”
  米罗扶抱着他有些站不稳的身体,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后,火冒三丈的大吼起来:“卡妙,你疯了吗?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十个小时,你整整在这该死的海里泡了十个小时,这可是平常人十分钟就会被冻僵的东西伯利亚冰海,就算你是黄金圣斗士,也太胡闹了!黄金圣斗士的极限也才是八、九个个小时,你不要命了吗!要不是冰河才醒过来,我早就把你拖出来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可不是忌日,你要搞清楚!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卡妙抓着他的胳膊:“米罗,艾尔扎克,艾尔扎克他……”
  “不要管什么艾尔扎克了!先管好你自己吧!”米罗忽地加大了双臂的力量,紧紧抱住他,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差一点儿,只要我再晚来一步,我就会再也见不到你。一想到你可能会死,我的魂几乎都要飞了!你不要吓我了,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卡妙!”
  卡妙虚弱的抬起头:“对不起……”
  米罗看着他逐渐由苍白变成不正常的热红的面颊,伸手在他额上一探:“好烫!该死,你发烧了!不要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去。”
  卡妙紧紧拉住他:“等等……”
  “怎么?”
  “我不能这个样子……回去,冰河在家里,让他看到……他会……”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米罗恨恨的咬牙,“你……算了,如果你不想回去,就去我那里好了,总不能让你在这大雪里冻着吧!”
  “谢……谢!”头好晕,卡妙靠在米罗的手臂上,感觉到神智正在被渐渐抽离身体,“我好睏……”
  “喂,卡妙,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咱们马上就到!”米罗在他耳边大叫,抱紧他用念力赶回米诺斯岛。
  两个人瞬间在冰原上消失,凛凛风中,只留下四个巨大的冰洞。天已经黑下来了,阴沉沉的看不见星辰。忽然,一阵奇异的震动从海底传出,坚厚的冰壳龟裂开巨大的缝隙,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小宇宙冲击着整座东西伯利亚海域:
  欢迎你来到海底神殿,守护北冰洋之柱的海将军——魔鬼鱼,艾尔扎克……

    “卡妙,好点了吗?你千万不能有事!快点醒过来……”
    充满关切的声音,一只手温柔的用毛巾擦去自己额上的汗珠,凉凉的清爽感将燥热驱走很多。卡妙舒适的慢慢吐出一口气,眼睫轻轻扇动两下,睁了开来。
    一缕漂亮的夕阳照在床头……
    “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一睡不醒殉徒去了呢!”
    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卡妙没有转头,只呻吟似的吐出两个字来:“米罗……”
    “真难听!”米罗很不给面子的抢白一句,但手已经自动的将卡妙半扶起来,把一杯水递到他唇边,“润润嗓子再说话。”
    卡妙很配合的喝了几口水,嗓子里的涩痛果然少了很多。米罗让他再躺回床上,自己抱着双臂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的盯着他。
    卡妙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米罗:“我的脸上有蝎子吗?”
    “你肯乖乖的躺在床上?”米罗回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二话不说的跳下床冲回西伯利亚,是不是?”
    米罗动动眉毛,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默认了。
    “你真是只一针见血的毒蝎子!”卡妙的唇边竟似有缕淡淡的笑意,却让米罗活见鬼一样跳了起来,“你……你在笑……”
    “难道你喜欢看我哭?”
    绚烂的晚霞映得西天一片金红,给卡妙近似透明的白的脸颊镀上一层细致的薄金,像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米罗一时间移不开目光。许久,卡妙轻咳一声,成功的吓了米罗一跳,满脸尴尬,米罗挠着头:“那个……冰河在雅可夫家,我已经托村子里的人照顾他了……”
    “米罗,你今天怪怪的。”
    “奇怪的是你!你……没事吧!”米罗试探的问了一句,并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
    卡妙扭过头,欠起身,靠在床头上:“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谁要听假话!要听假话还问你干嘛……”
    “米罗,你坚强吗?”
    米罗一怔:“坚强?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我其实很内疚!”
    “内疚?”米罗听得更是糊涂,“卡妙,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在你走的那天早晨,我是指你第一次去西伯利亚看我那天。艾尔扎克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只能接近,而不能达到绝对零度。我告诉他,我没有一颗冻结万物的心。做为一名冰原战士,我是不合格的,但我宁可舍弃成为‘最强’的追求,去做一名‘坚强’的战士。米罗,你明白‘坚强’的意义吗?”     
    米罗从椅子上挪到床边:“你是指你定义的坚强?那我明白。”
    “我告诉艾尔扎克,‘最强’是冷酷无情的,‘坚强’是有心,有情,有爱,有热血的。做为冰原战士,你可以选择‘最强’,也可以选择‘坚强’,但必须正视自己的心。”
    “艾尔扎克选择了‘坚强’。”
    卡妙痛苦的低下头:“是的,他选择了‘坚强’。不管他在听到我的话时是怎么想的,但在他跳下海的那一刻,他的一切就决定了。”
    窗外的暮色渐渐浓了,米罗没有去点灯,只是静静的握着卡妙的手。卡妙还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低低在房间里回旋:“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对他讲那些话,没有告诉他有关‘最强’与‘坚强’的选择,那他现在是不是还和我,和冰河在一起,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西伯利亚,而不是生死未卜。是不是我间接的将他推向这个结局。”
    米罗用力抓住他的手:“不是你的错。真的,卡妙,你不需要自责,你什么也没有做错。艾尔扎克选择做一名坚强的战士,说明他有一颗坚强的心。你的责任是把他训练成一名圣斗士,现在,即使他还没有拿到圣衣,但他已经是合格的了,是一名合格的圣斗士。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卡妙静静的坐着:“其实我也一直在用你的说法安慰自己。我是不是很懦弱?连一个徒弟的消失都不敢面对!”
    “不……”
    “我一直在对自己说,我应该尊重他的选择。他当时既然肯义无反顾的跳下冰海,就已经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有了准备。他是一个好孩子,我应该以他为傲。所以,我不应该伤心。”
    米罗鼓励的笑着:“艾尔扎克也一定高兴你会这么想。”
    卡妙慢慢摇头:“可是,米罗,你不觉得这样做实在是自欺欺人吗?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修炼,我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现在,他生死不明,甚至可以说,活着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我还在这里安慰自己,找借口给自己开脱。我觉得我真的好冷血,不配为人师。”
    “不许这样想!”米罗生气的吼了起来,“冷血?那你认为什么样才叫不冷血,才配为人师?是要一直在冰海里泡到死,还是从此以后天天以泪洗面,还是干脆一死以谢天下!看你刚醒过来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没想到还是在钻牛角尖!”
    看卡妙仍是低着头坐着,米罗干脆一把抓住他的双肩:“你看着我,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卡妙咬咬唇,慢慢抬起头,屋子中暗淡的光线只允许在近距离看清人的轮廓,但米罗的眼睛却好清楚,好亮,像是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燃烧着,连人的心都照亮了。
    “你不能再为艾尔扎克的事自责!冷血也好,无情也好,他现在无论是死是活,都已经是事实了。你再自责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说你坚强,你是圣斗士,生死离别是一定要经历的,你坚强的话就该接受这个结果。再说,说到伤心,后悔,冰河可能比你更伤心,更后悔。他还是个孩子,如果你先垮了,谁又支撑他站起来。艾尔扎克不在了,但冰河也是需要你的,你不冷静下来,他怎么办!”
    卡妙抓住床单,用力得像是要捏碎什么东西:“冰河……是的,冰河也需要我。他和艾尔扎克一样,都是我最重视的人。我能给他的,只有现在。他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比艾尔扎克更让人心疼。”
    米罗点着头:“他从小就是孤儿,只有你和艾尔扎克两个亲人……”
    “不!”卡妙打断他的话,“我不是指这个。米罗,你知道我培养的,是哪一个星座的圣斗士预备员吗?”
    米罗摇摇头。
    “是白鸟座,南天大十字架白鸟星座。背负着命运的十字架,你还记得吗?”
    “是小时候咱们一起看星星时发现的那个白鸟座?”米罗似乎很惊讶听到这个名字,“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只说了句‘命运是那么沉重的东西,需要用背的!’你就忽然跑出去了,害我吓了一跳。后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对你提白鸟座。”
    卡妙握着双手:“其实,我不讨厌白鸟座。我讨厌的是,命运。”
    米罗一怔:“讨厌命运?为什么?”
    “为什么白鸟座有两个预备员,为什么他们有‘最强’与‘坚强’两个选择,你知道吗?其实,这就是命运的意思。白鸟座以十字架的形状背负命运。十字架同时兼有救赎与惩罚。白鸟座的圣斗士有两个选择,就是‘坚强’与‘最强’。‘坚强’是救赎,‘最强’是惩罚,这是白鸟战士既定的宿命。艾尔扎克选择了‘坚强’,从他跳下海,就带走了救赎,而留给冰河的,是‘最强’的惩罚。冰河会成为新的白鸟座圣斗士,他背负起的,是惩罚的十字架。从此以后,无论他经历多少场战斗,每一场,都会为他的十字架添上一份罪。白鸟座的命运注定,他将为惩罚而战,命运通过战争给予他惩罚。”
    “命运的惩罚?”米罗喃喃低语,眼前掠过那个金发少年的影子,“他做错了什么,需要接受一生的惩罚?”
    卡妙轻轻的摇着头:“他没做错什么,只是命运给他做了这样的决定。他的冷酷,他的强大,甚至于他的爱情,他的勇气,都是为接受惩罚而拥有的,所以我讨厌命运。”
    “艾尔扎克呢?他的失踪也是因为命运吗?”
    “不!”卡妙忽然激动起来,“我不承认!他的坚强不是命运两个字可以掩盖的!”
    米罗微笑的看着他:“你承认了艾尔扎克的坚强。你是不是已经可以正视他的失踪了?”
    卡妙盯着米罗的脸:“你想笑?”
    “难道你喜欢看我哭?”米罗将卡妙不久前说的话丢了回去,“我希望看到冷静的你。刻骨之痛经历过一次,第二次就会容易熬些,到了第三次,也许就不会有什么伤害了。你也许,今后再也不会因为情感上的打击受伤了。”
    “第二次刻骨之痛?”卡妙闭上眼睛,“不对,米罗,你不知道,第二次的痛,会连第一次的伤疤一同揭开。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次,第三次又会怎样,但我真的,不想再遇到。可是,第三次一定会来。”
    “为什么?”
    “冰河。因为他要受的惩罚。看着自己视为亲人的孩子不断被惩罚折磨,我不可能不心痛。可是,我实在是怕了。十年前的艾俄洛斯和撒加,今天的艾尔扎克,我真的不敢再经受一次。你笑我胆小也好,我真的,很想逃,逃得远远的。”
    米罗一把抓紧他:“逃什么!不许逃,那不像你!如果有第三次,我来替你。你要一直坚强的站着,为了圣域也好,为了冰河也好,你都不能逃!”
    卡妙睁开眼睛,同时轻轻按住米罗抓在自己肩上的手:“为什么不说你?你为什么不说,为了你,我也不许逃?”
    米罗自嘲的一笑:“不可能的!”
    卡妙惊讶于他的寞落表情:“为什么?”
    “在你做决定的时候,不会考虑到我。十年前你封闭内心时是,七年前你决定去西伯利亚时是,就连你跳下海救艾尔扎克时也是。所以,你真的要逃的话,也不会考虑我。”
    卡妙怔住,看向米罗。米罗却扭过头,看着窗外。
    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的心口好堵,好发慌:“对不起,米罗!”话出口,卡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连说服自己的力量也没有。
    米罗又转回头,落寞的表情不见了,换上熟悉的阳光笑容:“说什么‘对不起’,我像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不是吗!”
    “为什么?”卡妙向前倾身,抱住米罗的肩,“你肯毫无保留的对我!”

    “老师,我可以自如的使用冻气了。”
    卡妙满意的点点头:“冰河,你的进步很快,按照这个速度,不久后你就可以开始练习钻石星辰拳。”
    “是。”
    倚在门边,卡妙看着风雪中冰河的身影。他已经学会收放较强的小宇宙了。自从一个月前自己从米诺斯岛回到西伯利亚,就发现冰河变得更沉默,更努力。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什么也没说,就回到已经熟悉的生活里。其实,现在的生活也真的很熟悉,只是少了一个人……
    眯起眼,不让小雪粒打进眼睛里。卡妙把双手交握在一起:米罗,我是这么执着的用全部心血爱着这个孩子,并为他付出。那你的付出呢?
    想起那一夜,米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笑的告诉他:
    “我不久前回圣域,遇到阿布罗迪,他和他的玫瑰都更漂亮了。我问他,你十年来都没有离开过圣域,为什么?你知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满足的笑着,一边摆弄他的玫瑰,一边说,‘穆曾经告诉过我一句中国的古诗,你要不要听’?”
    “你听了吗?”
    “听了,很好听的诗,叫做‘人生自是有情痴’。”
    卡妙静静的笑着。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5: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最美的月往往是带着些许妖异的,圆圆的悬在头顶。白亮的光如水银倾泻,苍山、古殿、都泛起一层银白,风寒夜静。
    厚重华丽的长袍无声的拂过每一级石阶,被月光拉得出奇的长的影子打在墙上,不定的晃动着。高耸的古老塔式建筑臣伏在他脚下,恭迎着这位圣域的统治者。
    黄金面具。位于眼部的两颗蓝宝石熠熠发光。
    “你想怎么样?圣域已经平静了十三年,我不想再让它出现动乱的局面。”有着一丝愤怒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教皇袍下的身躯明显的颤动着。
“你以为他们会甘心放弃对这里的统治吗?十三年,足以让一个小婴儿长大成人。她一定会回来与你争夺这里的。”
“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一声冷笑:“撒加啊,这么好听的话你还要说多久?我会不了解自己吗?你心里的真正想法我怎么会不知道,对我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吗!去吧,除掉她。如果没有她,你就可以真正实现你的梦想了!”
“住口,你怎么可以对神不恭!”
“神?为什么?那不正是你最厌恶的吗?”低低的声音带着嘲弄,“也许在十几年前,我会相信你这句话。不过,撒加啊,你想过吗?我就是你,你的每一个细微的心理变化我都是知道的。你恨神,恨他们夺走了你的伙伴的生命,恨他们将你无选择的推上这个祭台,更恨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你最爱的世界投入战争,并且是以冠冕堂皇的‘守护’的名义。你怎么会对他们恭敬呢?这真是个好听的笑话!”
黄金面具下一阵沉默,转身登上古老的观星台,伸出双手拥抱美丽的星空:“我承认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不会用你的方式来引导它。神和人都有彼此了解的权力,我会选择和她面对面的交锋。如你所说,我爱这个美丽的世界,我希望把它从自私的神的手里解救出来。但我也知道,在大多数人心里,我取代不了神的位置,我和他们都要进行一次艰苦的选择。我们的使命是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我甘心以自己的生命做一次交换。那些坚强的战士们,会认可我的选择。战争才刚刚开始,真正拥有美丽信念的人,需要选择一条最痛苦的路。”

“卡妙!”
“砰”的一声,木屋的门被用力推开,裹着厚厚的大衣的米罗挤进去,反手将肆虐的暴风雪关在门外。
“这种鬼天气,真要命!”抱怨着天气的恶劣,米罗同时向坐在壁炉边的冰河招手,“嗨,卡妙不在吗?”
冰河坐在壁炉边的毯子上,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大书,漂亮的金发已经长到肩下了。从书中抬起头,冰河摇摇头:“老师去法国了。”
“法国?”米罗满脸问号,“他去哪里干什么?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三天了。老师说他要在那里住一阵,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米罗搓搓手:“他怎么也不打招呼就走!不过确实像他做事的风格。算了,一会我去找他!”他凑到壁炉边,找了一个垫子坐下,烤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一面好奇的伸头去看冰河手上的书,“你在看什么?咦……你在学希腊语!”
冰河抬起头:“老师说我不久后会去希腊。如果不会希腊语,在圣域里会很不方便。”
“呵,这到是真的!”米罗笑得一脸孩子气,“卡妙刚去圣域时,也在希腊语上下过好大功夫呢。他学东西真是特别快,大概只用了一个多月,一般的沟通就难不住他了。”
“老师去圣域时不会希腊语?”冰河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起来愣愣的。
米罗拍着垫子笑起来:“你以为他一生下来就会好几种语言吗?不只是希腊语,还有他教你们时用的俄语和日语,也都是后来才学的!”
“那你也是……”
米罗挤挤眼:“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坐在这里用法语和你聊天!唔,我发现一条真理,要成为一名圣斗士,首先得是一名语言天才。不过也好,万一在外面修炼时缺钱用,可以兼职去做外语教师!”米罗做了个数钞票的姿势,“挣得一定少不了!”
冰河忍不住要笑,不过仍捧着那本希腊语书:“你和老师说话的时候都是用希腊语,为什么?”
“喔!”米罗向壁炉里丢了两块木柴,“第一,他会讲希腊语;第二,法语、日语和俄语你都听得懂;第三,怕你偷听!小鬼,你信哪个?”米罗拍拍手站起身,“好了,你慢慢想,我去法国找卡妙了,Byebye!”
和来时一样,米罗又毫无预兆的打开门,走进了漫天风雪中。

    再来法国。
    踏上巴黎的土地第一步时,米罗忽然产生一种激动的感情。虽然只是七年前在这里做过一次短暂的停留,但巴黎,却好像做为一种特殊的感情标志烙印在心中。是什么样的感情,会使自己在异国它乡产生一种归属感!
    一步步行来,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亚历山大三世桥……塞纳河水悠悠,依旧清澈、依旧美丽、依旧沉淀了太让人难忘的记忆。七年前的分分秒秒随着脚步的延伸再次浮出脑海,骄阳、绿水、游船、餐厅、街心花园、法国美食、蓝恩……
“蓝恩?”米罗被直觉中想起的这个名字吓了一跳,“好耳熟,啊……卡妙的哥哥!”搔了搔头发,米罗闷笑起来。那个和卡妙长得很像的蓝恩,也是自己唯一知道的他的亲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任着思绪天马行空,米罗随意的沿着街道前行、左拐、右拐、再前行、再左拐、再右拐,终于停下脚步时,米罗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驻足的地方,是一座宁静美丽的二层小楼。黄铜路灯柱,水泥平台,只是二楼的窗紧闭着,看不到里面是否仍是淡黄蕾丝的薄纱窗帘。
    脚下像是生了根。米罗仰起头,有些痴痴傻傻的看向二楼的窗口。那个有着墨绿长发的人不在那里。但米罗仍能清楚的记起,那一天、那一夜、那一场暴雨、那一枚水晶、那一抹笑、那一行泪、那坚强中的脆弱、那脆弱后的坚强。
    米罗不由得笑出了声,右手伸进大衣里,内袋中有一个小小的凸起:“那个傻子!”

    天色渐渐暗了,当街灯晕黄的光无预兆的打到米罗脸上时,吓了他一跳,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这里沉浸往事两个多小时了。摸摸头,米罗四下看看,路上有不少行人都在用一种被叫做“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回报他们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米罗转过身,用一种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小楼。

    今晚的住处?似乎没耐心去找,也懒得跑回圣域或米诺斯岛。米罗在街上转了两圈后,走进一家咖啡馆。
一杯冒着热气的曼特宁咖啡,一块香滑可口的蓝莓蛋糕。米罗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小银匙在杯里搅着,让缕缕焦香不断刺激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胃。
“唉,如果卡妙也在就好了!”米罗在第一千零一遍抱怨后,终于切下一角蛋糕,塞进嘴里。
一块蛋糕似乎安抚不了胃袋的抗议。在“懒”与“馋”间衡量再三后,米罗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去找那家记忆中似乎刚刚路过的餐厅。

    本来该是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冻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金属门把凉得像冰,幸好有先见之明的店主在一边拴上了垫手的棉垫——米罗没有去拿棉垫,直接握住冰凉的把手。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忽然在后方响起:“先生,不用手垫会伤手的。”
    米罗一怔,扭过头,看向身后一脸亲善微笑的男人,发呆了五秒后,两个字自动蹦出嘴巴:“蓝恩!”
    “你是……”蓝恩皱起眉头思索了十秒,接下来的是一个让米罗措手不及的热情拥抱:“米罗先生,你是米罗先生,我没说错吧!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米罗吓了一跳,从他的拥抱中挣出来:“是我,蓝恩先生,你看起来好像很激动。”
    蓝恩紧紧握住他的手:“见到您,我就会想起卡妙,哦,我是说你的朋友卡妙先生。当然,我也很想再见到你……哦,他没和你在一起吗?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米罗哭笑不得的看着明显有些语无伦次的蓝恩:“喔,我很好,卡妙也很好,不过他现在没和我在一起。蓝恩先生,请你不要太激动。”
    “喔,失礼,失礼。米罗,你是要来吃饭吧,咱们进去边吃边谈好不好?我请客。”蓝恩一脸热情的笑容,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米罗也回他一个微笑:“我可是很能吃的!”

    离开餐厅,已经是午夜两点左右。由于多喝了一些红酒,两人都有些醉眼朦胧。蓝恩倚在路边的一根栏杆上,比了个手势:“看来我不能自己开车回去了!你去哪?咱们一起叫车。”
    被初冬的夜风一吹,米罗清醒了许多:“不知道,我还没定旅馆。”
    “那去我那里住!”
    米罗一边笑一边摇头:“不,我还有事……咦,这是什么?”他抓住蓝恩的左手,拉到眼前,指着他无名指上的钻戒,“你……结婚了!”
     “还没有!“蓝恩的笑容有些傻,“忘了告诉你,我半年前定了婚,婚礼就在下周举行,你来参加好不好?”
     “你的婚礼?”
    “当然是我的!如果你来,卡妙也来,我会更高兴……”
    米罗晃着头:“我不知道。如果能去,我一定会去,卡妙也是。”
    蓝恩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起来,抓着米罗的肩摇着:“一定要来,一定要来!下周五,洛玛安教堂,我等你们!”
    米罗连连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回家吧!快走吧!”
    “喔!”蓝恩从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胡乱的挥着手,一辆TAXI在路边停了下来,米罗半推半按的将他塞进车:“走好!”
    “下周见!”蓝恩含含糊糊的咕哝着,关上了车门。
    米罗站在人行道上,向着渐渐消失的车灯挥手,上下眼皮已经沉得马上就要粘在一起。头重脚轻,不知道是醉还是累。一股冷风吹过,米罗打了个冷战,用手拍着额头:“我不行了!”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之际,米罗忽然握住拳,强劲的黄金小宇宙一瞬间爆发到极限,对着寒星点点的夜空大吼一声:“卡妙,听到了就马上过来!!……”
    一切归于沉寂。米罗放心的闭上眼,放松精神,向后面倒去。一瞬间,他的头脑中的最后一个印象是:自己会在三秒后倒在地上,而黄金圣斗士的速度是每秒钟绕地球七圈半的光速……
  
    “起床了,酒鬼!”一块酸酸凉凉的柠檬冰塞进嘴里,让酒后干涩烧痛的喉咙舒服很多。米罗晃晃头,慵慵懒懒的睁开眼睛,同时抬起手挡着透过玻璃射进来的金黄色阳光,愉快的向倚在床头的人打着招呼:“嗨,亲爱的卡妙,醒来后能见到你真让我高兴。”
    卡妙白了他一眼:“当然。在大街上醉成一摊泥,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换成是我,也会很高兴。”
    米罗推开软被,坐起身,拎了拎身上干净的睡衣,又拍了拍另一侧的枕头被褥:“喔,竟然劳动卡妙大人屈尊服侍我,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不好意思”,但脸上却是一片飞扬的笑意。
    卡妙抿抿唇,只当是什么也没瞧见的在床上坐下,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扔给他:“你不在希腊,跑到法国来干什么?”
    “找你啊!”米罗很不雅观的打了一个呵欠,“我去西伯利亚找你,不过冰河告诉我你来法国了。那你又跑来干什么?别告诉我是散心。”
    卡妙皱皱眉:“很不巧,你猜对了!”
    “唔?”米罗挑眉,“有什么事让你到法国来散心?是冰河太淘气了?还是西伯利亚的雪太讨人厌?”
    “都不是。”卡妙靠上床头,“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太烦了呢?”
    “那你还不如说是西伯利亚热得让你跑到法国来消暑!”米罗不假思索的接下去,冲他灿烂一笑,抓起衣服跳下床,“我去洗澡,要准备好早餐让我边吃边听哦!”

    早餐很简单,一壶咖啡,两份火腿三明治,还有两份煎蛋。两人对面坐在餐桌后,米罗先吞下两口三明治,然后抬头看着卡妙:“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到这里来散心了吧!”
    卡妙用餐叉小心的叉着煎蛋,淡淡吐出一个字:“梦。”
    “梦?”
    “一个关于战争的梦。”
    米罗皱了皱眉:“战争?”
    卡妙凝视着盘中被叉得碎碎的煎蛋:“我看见,二百多年前的圣战,五百多年前的圣战,堆积如山的骸骨上,有人,不,应该是有神在欢饮。她在喝着一种被叫做‘宿命’的酒,鲜红得像战士的鲜血。”
    米罗怔了怔:“什么神?”
     “胜利之神,胜利女神。“
    米罗去拿马克杯的手顿了顿,唇边泛出一丝苦笑:“你不该喝咖啡,应该去喝酒呢!”
    卡妙很严肃的看着他:“你不想说什么?”
    米罗双手一拍:“想。”
    卡妙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去卢浮宫走一走怎么样?我早想参观一下那里收藏的珍品了。”

    不是周末,但游客仍比想象中要多一些。米罗和卡妙沿着展览大厅的墙壁慢慢走着,名画、雕塑、铸器……艺术的长河五色斑斓令人目眩,两个并不是专心欣赏的人亦被卷入载沉载浮。
    “心情如何?”米罗愉快的搭住卡妙的肩膀,“那边人也很多,过去看看……”下面的话在他扭头的瞬间被消音,米罗难得的睁大双眼,被震了好大一惊。
    专心看着一幅西班牙古画的卡妙察觉到他的不对头,推了推他的腰侧:“你怎么了?”
    “喔!”米罗收回目光,笑得很难看——当然,前提是那种表情能够被称为“笑”的话——:“还是躲不过!”
    “什么?”
    “宿命的……胜利女神。”
    卡妙震惊,瞥向长廊尽头,背生双翅的无头女神像傲然自一切珍品中跳脱,站在高高的展台底座上迎着他们。
    “当然是仿制品。”米罗拉起两腮刹时没了血色的卡妙,感觉到他的手也是冰凉,向神像走去。

    你憎恨战争吗?
    你祈求和平吗?
    如果胜利就在你的眼前,
    你是否会选择放手?

    卡妙有些身不由己的随着米罗的脚步,目光却不曾自胜利女神上移开分毫。是迎风欲去吗?为何没有头颅,仍能感到她无情的视线?
    米罗嘴角嚼着一丝笑,每一步都是很坚定的迈出去,丝毫没有犹豫。不过他的左手一直紧紧拉着卡妙,丝毫不肯放松。
    “不!”距胜利女神还有十几英尺远,卡妙迟疑着停下脚步,低声哀求似的看着米罗,“我们回去吧,米罗,我们回去好不好?我累了。”
    米罗站住脚,看向卡妙,耸肩一笑:“你好象很紧张。”
    卡妙半垂着头:“我不知道。”
    “等我一下!”米罗拍了拍他的肩,下一刻,手中已多出两杯浓香四溢的咖啡:“要不要来一杯?”
     “咖啡?“
    “展览厅外有咖啡座,还是刚煮好的呢,我有丢钱在收银台上。”
    卡妙错愕的看着他,愣愣的接过杯子,凑在唇边轻啜了一口,一股带着苦涩的浓香溢满口腔,微有些烫,舌尖上绽开一丝麻痛,不过,感觉却很好:“好香。”
    相比起来,米罗灌蟋蟀的喝法就有些暴殄天物,潇洒的送回空杯,含笑看向卡妙:“人家都说美食是驱除紧张的方法之一,看起来还真灵!”
    卡妙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好再将目光移向胜利女神:“你不怕?”
    米罗淡然一笑:“你怕?”
    卡妙的目光久久的盯着前方,出乎意料的点头坦诚:“是的,我怕。”
    米罗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怕什么?”
    “胜利。”
    “为什么?”
    卡妙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修长的手掌白皙得似乎透明,一字一字的道:“刀光之祸,血光之灾。”
    米罗皱起眉,不再是轻松模样:“你看到了什么吗?”
    卡妙缓缓摇头:“不,没看到什么,但我知道。”顿了顿,卡妙抬手,直指向胜利女神,“她的身后,是一片修罗地狱。”
    米罗打了个冷颤:“修罗地狱。”脑海中径直浮现的,是幼时不小心被卷入沙加初练未成的六道轮回修罗界的景像。深吸了一口气,他甩甩头:“修罗地狱也好,极乐净土也好,我们都要经历一次不是吗?”他把手伸向卡妙,“胜利女神同样代表着女神雅典娜,是我们的信仰与使命。”
    卡妙站着没有动,用一种掺杂了无数感情的复杂目光看着米罗:“除非有人告诉我,我是为何而战,否则,我拒绝一切战争。”
    米罗收住欲走的脚步,放下手,低缓的一笑:“不,你拒绝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用了七年,不,是十年时间,唯一找到的,就是我们不得不战的原因。”

    夜深,风静,人未定。

    宽大的法衣似与黑夜融为一体,黄金的面罩反射着星月清冷的光芒,连吐出口的声音,也似夹杂了夜色的冷冽:“你回来了。”
    缓步自入口走入的金发青年似暗夜中另一轮皎皎明月,淡然空灵的一缕微笑挂在唇边:“是的,教皇陛下。”
    “你回来的比我预期的要早。”
    “因为心魔已动,教皇陛下。”
    “你也会有心魔?沙加——释加佛的转世!”
    沙加依旧微笑:“不,是您的心魔。”
    “我的?”一丝冷笑自面具下逸出,“我怎么不知道?”
    沙加移步向一侧,合着的双眸未开,仍准确的在一处似荒废已久的墓穴前驻足:“自从你开始站在这里等他回来,你的心魔就已至。”
    “他是谁?”
    “十三年前因你而去的人。”
    法衣下的身躯一震,几绺灰蓝发丝随风而舞。
    沙加拨动手中的数珠,颜色未改:“生灵涂炭,神灵不泯,你若有覆天之能,是否该显于乱世?兄弟之情,苍生之任,你若有救世之心,是否知何舍何存?”
    面具下传来轻微的吐气声,杀气渐淡,反而飘出一声轻笑:“你果然高人一筹。”
    沙加摇头:“我有救世之心,但无救世之意。”
    “为什么?你不想普渡众生吗?”
    “普渡众生是佛陀之功,而我今生,只是凡人。”
    “你有怯意?”
    “不是怯意,是入世之心。我今生,不愿做佛陀。”
    对面一阵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低估了你的勇气。”
    沙加淡笑:“你的勇气何止高于我千百倍。”
    “你知道我的打算,还肯回来?”
    “胜负未定,我为什么不回来?”
     “如果我告诉你,到现在我仍举棋未定,你会怎么办?“
    沙加移首向天:“要下定这个决心,任谁都会犹豫再三的,你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你似乎早已为自己决定了。”
    “是吗?”
    “因为你已亲手先将退路斩断,你已不想回头。”
    “但我现在却在犹豫。”
    沙加叹了口气:“因为你毕竟重情重义。在你一念之间的,不只是自己一人性命。兄弟朋友的性命,你未敢轻抛。”
    灰蓝的发丝渐渐转为浓蓝,像是一抹化不开的忧郁:“我确实不忍心。”
    沙加慢慢拨动数珠:“你不忍心的是数人性命,还是天下苍生?如果他们已经义无反顾的踏上最痛苦的路程,你难道还怕背负一世骂名?”
    一怔……
    轻笑一声:“告诉我,沙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沙加神色肃然如入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二人无言相对。
    许久,他默默转身,法衣融入暗夜,只有一句话悠悠传来:“沙加,你的大志不在我之下。”
    沙加静立,轻拨数珠。
    “今生,不得不战。”

    “不得不战,为什么?”
    卡妙坐在床边,看着刚刚从浴室出来的米罗,终于把在心中闷了一天的话问了出来。
    米罗走到窗边,倚在窗台上,看着卡妙淡笑:“你真的不知道?”
    卡妙横了他一眼:“你到底要不要说?”
    米罗唇边笑意未敛,接下来的话却一句句重愈千斤,压得卡妙瞠目结舌:“为了兄弟情,你不得不战,热血兄弟为了正义与自由出生入死,你抛不开他们;为了守护正义,你不得不战,身为战士,你要尽最大的努力捍卫这个世界;为了心底的信念,你不得不战,无论你选择哪一方,都需要战斗;为了你自己,你不得不战,因为,你生来就是一名战士……”米罗顿了顿,一字字道,“所以,你必须战。”
    卡妙的神色却缓了下来,眸中淡淡一抹光华看着米罗:“这就是理由?”
    米罗对上他的目光,突的一阵莫名紊动。眼前的卡妙,这一转眼间,不知是哪里不对,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让他措手不及:“这是我的理由。”
    卡妙缩上床,曲起腿抱住双膝,眼睫轻扇了几下,忽的“嗤”的一声冷笑:“为了兄弟情,我不战,谁对谁错,我不想手足相残;为了守护正义,我不战,他们双方都是正义,谁长谁短,我定义不出;为了信念,我不战,我的信念就是要摆脱这一切,我求之不得;为了我自己,我不战,我讨厌战争,不想卷入其中。”
    出乎意料的答复,米罗挑眉,双手抱在胸前:“这不是理由。”
    “为什么?”卡妙的目光盯在米罗脸上,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小的感情波澜。
    米罗却没有给他解释,而是走过去,双手扶住床栏,微向前倾身:“我第一次看到你这种表情,像是要一下看穿我,你急着要知道答案?”
    卡妙迎着他的眼睛:“是,我要知道,你的理由是否能让我相信圣战。”
    米罗掠开垂落眼前的发丝,站直身子:“你去过慰灵地吗?那里,就是答案。”
    卡妙摇头,又点头:“我没去过,但我知道。”
    “知道什么?”
    “那里让我对圣战失去了信心。”卡妙淡淡的道,“永无尽头的圣战唯一换来的就是一代代圣斗士的长眠,是神在无尽岁月中的游戏。他们,即使是神,也没有权力这样轻贱一个个生命。神是不是真的能为世界带来和平,我不敢相信了。”
    米罗静了静,很严肃的开口:“那如果能为世界带来和平,是否无论是女神,还是其他人,你都会为他战斗!”
    卡妙低吟片刻,轻轻一点头:“是。不过,有吗?”
    米罗坚定的看着他:“有,就是我们自己。”
    “怎么说?”
     “自远古神话,圣斗士就为保护雅典娜女神而战,不过,他们对女神的追随是因为她代表了光明和正义与邪恶搏斗。圣斗士,其实守护的,是一个保护世界的信念。女神,不过是恰巧成为了寄托而已。几千几百年来,一次次圣战,是神灵游戏也好,是宿命轮回也好,一代代前仆后继,为的是大地的和平与安定。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为了慰灵地中的先辈战士的精神,你认为还不值得一战吗?“
    卡妙的眼睛闪闪发亮:“圣斗士守护的……”
    “不只是女神,而是一切可代表正义的。”
    “这是战士注定要走的路了?”
    米罗十指交握:“卡妙,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在迷惘了十年后,终于找到可以全力为之付出的道路了吗?”
    卡妙跪坐在床上,按住米罗的双手:“可是,我仍不知道,正义,究竟在哪一方。”

    苍天,何为神圣?
    后土,何为光明?
    我只知自己的一切将献祭于正义,
    可正义,
    是否真的永远青睐虚浮的神灵?
    又或者,
    她另有眷顾,
    存在于一切生灵!

    米罗扬起一抹笑:“正义?在我心中。”
    卡妙改握床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米罗,你似乎,长大了!”
    “喔!”米罗挑眉,“卡妙,你好象,也成熟了。”
    “我从前很幼稚吗?”
    “不。”米罗含笑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参加婚礼了。”
    “婚礼?”
     “蓝恩——你哥哥的婚礼,下礼拜五。”

    卡妙确实被他的话吓到了,以至于忘了除目瞪口呆外自己还可以问个清楚明白。还是米罗好心的帮他合上了大张的嘴,顺手抽出一张面纸给他:“口水要流出来了——我喝醉的那天晚上碰到的蓝恩,他还叫我给你带好呢!”
    卡妙还是有些愣愣的:“他认识你?他认得出你?”
    米罗挠头笑着:“事实是,他认出我后,我才好不容易想起他的名字。”
    卡妙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米罗的手:“他没有看出什么?我是说七年了,你几乎一点没变,他就没有怀疑什么?”
    “喂……”米罗拖长了腔调,一脸委屈,“什么叫一点没变!我看起来难道不比七年前成熟个两三岁吗?他要说也是夸我保养得体吧……喂,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卡妙白了他一眼,平静下来了:“我要睡觉了!”躺回床上扯过被严严盖上,“要自恋桌子上有镜子。”
    米罗斜起嘴角:“你怎么过了河就拆桥啊!”用手一撑床栏,轻巧翻过扑到床上,掀开被硬是挤进去:“过去点,给我腾个地方!”
    卡妙鼻子里哼一声,翻了个身背向他,让出半张床。
    米罗躺舒服了,又不安分的拿手指捅卡妙的背:“喂,你到底去不去啊?”
    卡妙不说话。
    米罗继续捅。
    卡妙不理他。
    米罗耐不住了,攀着卡妙的肩探过身去,看他的脸被被窝里的热气捂得粉红,又用手捅了捅他的脸:“你倒是说话啊!去还是不去?”
    卡妙的眼皮动了动,把脸埋进枕头里,一把柔滑的墨绿发丝洒下来,遮去了半边脸。
    米罗又叫了几声,见没有反应又也就只好躺回去,双手又鬼鬼祟祟的抱住卡妙的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口气说:“嗯,你太瘦了,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卡妙没有听到。
    睡到半夜,米罗迷迷糊糊的感到卡妙翻了个身,和自己对面睡着,身上沐浴乳的味道香香的……之后,“呯”一声巨响,米罗无比优雅的被踢下床。
    怪叫一声,米罗一挺身坐起,卡妙的声音不迟不早在他耳鸣消失后飘过来:“贺礼你准备。”
    “呃?”愣住。看向床,卡妙拥着被坐着,睡衣的扣子开了两颗,在月光下肤色泛着玉的白,眼里晶亮亮的,像月光,又像水光:“我说……”
    “什么?”米罗支起耳朵。
    “脚感很好,你的肉确实比我多!”卡妙倒头继续睡。
    米罗坐在凉凉的地板上哭笑不得。

    米罗从来就不是一个太会记仇的人,特别当对方是卡妙的时候。等到第二天起床嗅到浓香的起司汤后,米罗就又和平常一样,把昨晚的事丢到天外去了。
    “喂,卡妙,你说,咱们送蓝恩什么礼物好?”
    卡妙继续喝着汤,头也不抬:“那不是你的事吗!”
    米罗向前探了探身,笑嘻嘻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买什么好——不然一会咱们去街上逛逛,看能不能挑到什么中意的。”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别这样嘛!”米罗扯住卡妙的袖子,“我又不知道蓝恩喜欢什么!你不是他弟弟吗!眼光总该差不多的!”
    卡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在巴黎的大小商品街上游逛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两人很难得的达成一致,将钱包里的钞票换成了一对包装精美的精工情侣表。之后,两个人就慢慢的并肩走着,漫无目的,但谁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天空渐渐有些细小的雪花飘下来,米罗忽然眼睛一亮:“卡妙,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
    米罗把他扯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笑得一脸孩子气:“去……有梅花的地方!”
    金光闪过,阴暗的角落里只剩下空气在徘徊。

    卡妙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一片茫茫飞花如雪,泠泠香气在衣在鬓。他迟疑的伸出手,小心拈住一瓣纯白,丝滑般的触感:“这……就是梅花?我第一次见到!”
    米罗开心的笑脸转到他面前:“喜欢吧!马上你就过二十岁生日了,我本来想你生日那天再带你来的,可今天一高兴就跑来了!”
    卡妙向梅林深处走了几步,随风飘落的花瓣纷纷扬扬洒在他身上,又被风卷着向上飞去。一瞬间,米罗有种卡妙要随花飞去的错觉。
    错觉毕竟是错觉。眨了眨眼,卡妙仍在林中花里。米罗蹭过去,手搭上他的肩:“晚上看更漂亮呢!信不信?”
    卡妙转头凝视他,嘴角慢慢弯起来:“那就等到晚上。”

    梅林里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不过有一条清清浅浅的溪流。溪边有石板,暂时就做了椅子。卡妙抱着腿坐在上面,安安静静的看花。米罗不安分的跑前跑后,有大半个小时不知去向,回来时抱了一堆吃的,还有两盏很别致的灯笼。
    卡妙饶有兴趣的摆弄那两盏灯:“哪里弄的?”
    米罗神秘兮兮的笑:“我拜师去了!这个是古中国的灯笼,晚上照亮。”
    “古中国?这是在中国?”
    米罗挤着眼笑:“不然你以为哪里找得到这么大的梅花林!”

    日落星出,天渐晚;纤云青雾,是黄昏。
    月亮只有半轮,没有满月时的清光如银,但如纱似水的晕光照在梅花上却别有情趣。整座梅林玉琢素裹般,盈盈的花瓣上抹了一层流光,有一缕纤丽的淡粉色。
    卡妙试探着向前走,每一步都怕惊醒了一个水晶的梦,月光也同样披了他一身。
    米罗跟在他身后,摒息静气的,却是怕惊了那个玉琢的人。
    梅花如雪,良宵似梦。
    米罗忽就低低吟起来:“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诗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卡妙站住,转回身看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米罗点头,难得的没有嬉笑,脸上的线条温暖柔和。
    卡妙双手攀住他的肩,若有若无的笑,长发被风拂到米罗脸上,痒痒的。
    米罗环抱住他的腰,听到他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将头枕在自己肩上。
    此情此景,谁与共;花沁风轻,水摇红。
    卡妙的气息吹在耳边,吐出几个字:“穆他,好吗?”
    米罗愣住。
    卡妙轻笑一声:“诗不错——就你的水平,背不出来!”
    月上梅梢,人约花下;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被破坏殆尽。
    米罗半哭半笑的表情僵在脸上,卡妙伸手替他摆好五官,在他脸上轻拍了拍:“你是要睡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

    并肩躺在床上,米罗拉灭床头灯,卡妙已经背向他睡了。就在米罗也要沉入梦乡的时候,卡妙不知道是不是梦呓的声音低低响起:“太幸福的事,我害怕失去得不敢去碰……”
    米罗放在他腰上的手一颤。卡妙轻叹一声,翻过身窝在他怀里睡。
    花落花开,倩花问;无情有情,两情伤。

    蓝恩的婚礼如期举行,米罗和卡妙也如约出席。
    两人站在并不是很起眼的角落,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引着大多数在场人的目光。两人一直是笑着看婚礼的所有程序。当蓝恩挽着雪白婚纱的新娘走向神坛,度过他最激动幸福的一刻时,一滴水滴在了米罗的手背上。
    “蓝恩有他的幸福了!”米罗微笑着说,想起婚礼举行前在休息室看到蓝恩时他飞扬的笑意,“他不是告诉你要比他幸福吗!”
    “他幸福就好了!”卡妙抬头,望向蓝恩。
    一个人走过来,低声对他们说了几句话。

    礼堂外,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倚在一棵树下,这片巴黎最美的景致黯然失色。
    米罗扬眉笑着:“是你,阿布罗迪?什么事能让你从圣域找到这来?”
    卡妙点了个头。
    阿布罗迪把玩着指间的玫瑰,笑靥如花:“你们玩得很愉快嘛!想不想回圣域?”
    卡妙看看他:“圣域有事?”
    阿布罗迪还是笑:“教皇有令,所有圣斗士回圣域结集、待命。”
    两人同时惊了一惊。
    阿布罗迪撩了撩头发:“你们可不要让大家久等啊!我先回去了。”
    两人仍是默立。
    阿布罗迪转身,忽又回头一笑,手一扬:“一件有趣的事要发生了呢!”
    卡妙抬手一接,是一枝红如血的玫瑰。
    两人对视、无话。
    卡妙抬头看向礼堂,蓝恩正在向他们招手,要他们过去。米罗笑着比了个“要走”的手势,下一秒,蓝恩丢开大群的宾客跑出来,看样子很生气:“怎么这就要走!不行、不行!”
    米罗笑着拍他的肩:“我们有要紧事要办。真的,不骗你!不然可能会放弃白吃白喝一顿的机会吗!”
    蓝恩皱起眉:“什么要紧事急在这一会!”
    “当然是很要紧很要紧的事啰!”
    卡妙忽然上前一步,深深注视着蓝恩的眼睛:“祝你,幸福!”
    蓝恩怔住,不知为什么,他看不得那潭墨绿中浓浓的惆怅;他看不得那潭墨绿中淡淡的哀伤;他看不得那潭墨绿中深深的期望……
    他站在原地。
    两个年轻挺拔的身影渐渐走远。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下脸颊,蓝恩紧跑几步,用力大喊:“你们——也一样——要幸福——”
    “叮”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是一枝冰冻的玫瑰。

    没有雪,天空是耀眼的蓝,难的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最后看一眼巴黎。米罗正摆弄着那两盏古中国的灯笼。细细的白纱上,描了两枝寒秀的梅花,配着蝇头小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月朗梅香。
    那个黄昏被深深的锁在了记忆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5: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出乎意料的,柔软的米黄色被褥上满是阳光的清香,似乎昨天还被细心的主人晾晒过,丝毫没有被闲置了七年的霉湿。
卡妙若有所思的把自己丢上床,深吸一口气,回头看见米罗正站在卧室的门口笑,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一床蝎子味!”卡妙很严肃的陈诉事实,然后下床到厨房里,洗手煎了一份蛋和咖啡,摆到桌子上。
米罗开始不客气的狼吞虎咽,看得卡妙直皱眉,在他对面坐下慢慢的喝着一杯牛奶:“你急什么?”
“饿!”米罗含糊不清的说话,抓起马克杯灌下一大口,“爱吃你做的饭!”
“我又不是你的厨师!”卡妙不满的哼声,眼里仍带着笑。
米罗也在冲他笑:“我去教皇厅了!”
卡妙的笑却涩住了:“你到那去干什么?”
“觐见教皇,问候女神,再听听神训。”
“就这些?”
米罗点头:“还能干什么!跪了三个小时,教皇厅又不供饭,我都要散了!”
卡妙起身去取糖,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亚尔迪高大的身子撞进来:“米罗……一猜你就在这!你找我干什么……你怎么还在吃!”
卡妙从厨房出来,倒了一杯咖啡给亚尔迪。
亚尔迪憨笑着接过:“谢谢!”
米罗吞下最后一口煎蛋:“我要找你比划比划。我赢了的话,白送我一打小牛排。”
亚尔迪的脖子上立刻跳起青筋:“一打?你干嘛不自己去买?”
米罗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拎出一个瘪瘪的钱包:“我清帐了!除非你是赢不过我才不敢比!”
“谁赢不了你!”亚尔迪跳起来,扔下咖啡杯,大手向前一伸,捞住米罗的衣领,“咱们现在就走!”
“哎、哎!急什么!”米罗被他拖着向外走,只好回过头大喊,“晚上我还来……”
卡妙慢悠悠的收拾餐桌,慢悠悠的沐浴更衣,离开了水瓶宫。

“教皇大人。”
单膝跪下,膝盖隔着几层衣料仍能感觉到大理石地板的冰冷坚硬。微垂下头,用最完美的礼仪面对那个黄金座上高高在上的王者。
“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很柔和,不带一丝暴戾之气,却处处透出不可冒犯的威严。
“他天生就是个王者。”卡妙想,仍然恭敬的回答:“是昨天夜里回来的。”
“噢,那是和米罗一起回来的。”
“是。”
教皇屈起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敲着。空旷的教皇厅中沉寂得吓人。卡妙跪着不动,胸口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教皇的声音穿过面具传出来:“卡妙,你在西伯利亚训练着两个圣斗士预备员吧!”
“是。但其中一人已经因意外死亡。”卡妙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有一个死了吗……”教皇沉吟一下,“那还有一个,他是哪个级别的?”
“是白鸟座的青铜圣斗士。”
“南天大十字架白鸟座吗?”教皇似乎很有兴致,“是一个有趣的星座呢!他叫什么名字?”
“冰河。”
“冰河?好。卡妙,我现在命令你,立刻以圣域的身份将白鸟圣衣赐给他,并叫他立刻赶往日本。”
卡妙一怔:“日本?”
“对,日本。那里有人以财力操控了一场由八名青铜圣斗士进行的私斗,严重破坏了圣斗士间不许私斗的规矩,我命令冰河立刻赶去阻止。”
卡妙心里猛跳了一下:“教皇大人,对方进行私斗的是八名青铜圣斗士,而冰河只有一个人……”
教皇挥手打断他的话:“我还会再派其他人去帮他,你叫他快动身吧!”
卡妙低下头:“是。”
教皇好象很疲倦的靠到椅背上:“没事了,你下去吧。”
卡妙点头:“是。请教皇大人代水瓶座黄金圣斗士卡妙向女神问安。”
“恩。”教皇微动了动,示意听到了。
卡妙站起身退出去。走到大门时,教皇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是救赎还是惩罚?”
卡妙的身形窒了窒:“是惩罚。”

晚上米罗来时,卡妙正在试穿黄金圣衣。冰凉的金属紧贴在温暖的肌肤上,全身都起了一层战粟。和西伯利亚的冰雪不一样,这种凉直透到灵魂里,令人发悸。
米罗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好几年没上身了吧!尺寸还是刚刚好。”
卡妙对着大穿衣镜审视自己:“自己的圣衣怎么可能不合身!”
“说的也是!”米罗翻了个身,趴到床上:“喂,卡妙,你就不问问我和亚尔迪谁赢了吗?”
卡妙整理着肩上的披风:“他赢了?”
“不对。”
“你赢了?”
“也不对!”米罗晃着头笑,“我们平手!”
卡妙扬了扬眉:“希奇,你这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能打成平手?”
米罗皱着脸叫:“什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有那么烂吗!”
卡妙不理他,走进走出自顾忙着。
米罗无聊的翻出一块巧克力丢进嘴里。
一盆清水,一个药箱放到面前。
米罗呆呆的看看水、看看药箱、又看看卡妙:“这是……什么?”
卡妙坐到他对面,板着脸伸出手:“拿来。”
“什么?”
“手。”
“哦!”米罗把右手伸过去,“干什么?”
卡妙拍掉他的手:“左手。”
米罗愣了愣,笑嘻嘻的:“还是被你发现了!”
伤势不是很重,伤口却很深,一团血肉模糊。两根胡乱缠上的绷带早就散了,挂在那里晃来晃去。卡妙皱着眉,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消毒、上药:“疼不疼?”
米罗还是笑:“不过是皮肉伤!比这严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卡妙不再说话,细细的裹伤。米罗向前探了探,歪头看向他的眼睛:“多谢了!下次要是你受了伤,我来帮你包!哎!只怕万一我翘掉了,那不就不成了!”
卡妙的手突的一抖:“胡说八道!”
“咦?舍不得我死吗?”
卡妙白了他一眼:“是祸害遗千年。”
“喔!”米罗垮下脸,“你竟然说我是祸害!不管了,祸害今天不走了,要住你这!”

卡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让他住下来。这不是巴黎也不是西伯利亚,天蝎宫和水瓶宫之间只有短短的一段路程,对他们而言连“距离”都算不上。可就是让他住下了。
米罗似乎很累,也许与亚尔迪的比试耗去了他不少精力。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较量的,他甚至连他们的小宇宙波动都没有感到。但他却受了伤、挂了彩。
“难道是下山去打群架了?”卡妙为自己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发笑。侧过身看米罗,他已经睡得沉沉的,安详的睡脸看起来像个孩子。其实十九岁也确实只是孩子。他比自己还要小上三个月,可却又像比自己多经了多年的人世风霜。轻轻把手放上他的脸,这张孩子气的脸后面,这张经常嬉皮笑脸让人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的脸后面,究竟还有什么样的面孔存在着呢?这七年中,或者说这十年中,他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很好奇呢!
水瓶宫的床比西伯利亚或是巴黎的都要大,两个人睡在上面丝毫不嫌拥挤。卡妙悄悄向一旁挪了挪,又挪了挪,下床穿衣。

扰人清梦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所以,当亚尔迪被“砰”“砰”的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自己该对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大吼一顿。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只不过没有做完而已。
打开门,月光下的是卡妙寒秀清俊的身影。
下一句大吼被硬生生咽回去。亚尔迪知道,卡妙不是米罗,他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至少在他看来是很重要的事要做。
卡妙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安,这是亚尔迪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还在心里揣摩,卡妙已经开口了,又快又急。
“你和米罗下午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亚尔迪,你们没有比试对不对?”
月光下的亚尔迪似乎有些发窘,用手揪着头发,吞吞吐吐。
卡妙心里的不安又扩大了些:“亚尔迪,你告诉我。米罗的事情,没有什么是需要瞒着我的。我一定要知道!”
亚尔迪看起来对他的执着很为难:“我们确实较量来着……”
“不可能!”卡妙斩钉截铁。
“不过是比赛掷骰子。他赢了我四个点。”
“……”
卡妙看起来还是很镇静,不过脸上有些发白,可能是月光的缘故吧:“然后呢?”
“然后……”
“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掷骰子会掷得皮开肉绽吗?那是被石头之类的钝器豁开的伤口。”
“这个……”亚尔迪又开始吞吞吐吐。不擅长说谎的人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他黝黑的脸上已经有些见汗了。
卡妙的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冰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什么地方山陡石峭,什么事让他不敢使用小宇宙?这个圣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是米罗的朋友,更是圣域的圣斗士,我有权力知道。”
亚尔迪的表情已经是可怜兮兮了。他的头脑里两个小恶魔正在打架。一个长着米罗的面孔,对他嘿嘿冷笑:“不许告诉卡妙!”一个是卡妙的模样,用西伯利亚的冰雪一样的目光盯着他:“米罗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如果自己可以昏倒该多好!
亚尔迪没有昏倒,却感到一股莫名出现的阴冷。
两人同时扭头,一个人影幽灵般穿过空寂的双子宫出现。黑衣、短发、比良坡般阴晦的小宇宙,连声音也是冷冷的:“不用逼他。想知道的话,你跟我来。”
“迪斯马斯克!”
卡妙毫不犹豫的转身。
亚尔迪站在金牛宫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隐入黑暗。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比良坂的怨鬼啼不住,积尸气的孤魂嚎不停。
卡妙踏入巨蟹宫后第一个想到的词是:非人间。
迪斯马斯克依旧保持一贯的速度前行。
卡妙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他的步子。脚下凸凹不平的触感不断传来,他没有低头去看。即使长年不在圣域,但关于巨蟹宫的传闻毕竟还是知道的,他没兴趣让那些扭曲的在黄泉路上挣扎的脸孔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
    巨蟹宫比想象中的还要幽深,在午夜时分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卡妙瞥向迪斯马斯克的背影:挺拔、孤独、苍凉……不像一个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呢!
    迪斯马斯克停步在一个类似于岩洞的入口处,回身看卡妙:“要进来吗?”
    卡妙平静的看向他:“我已经在积尸气里了吧!这里就是比良坂吗?”
    迪斯马斯克眼里有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又哼了一声:“你是黄金圣斗士,能看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这里不是比良坂,而是一个更有趣的地方。”
    卡妙展眼向入口内眺望,不过除了一团灰晦的浓雾外什么也看不到。他收回目光,盯着迪斯马斯克:“答案就在这里面?”
    迪斯马斯克点头,双手抱在胸前,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看向卡妙。
    卡妙大步走入岩洞。

    这里不是比良坂。
    没有结队前行的幽魂怨鬼,没有深不可测的黄泉洞穴。漫天是惨绿的鬼火,照着亡人生前的哀怨。
    卡妙惊骇,回头看向迪斯马斯克。
    迪斯马斯克冷笑:“这是十三年来圣域中暴亡的圣斗士和杂兵的灵场。”
    他清楚听到了卡妙抽气的声音。
    “十三年,没有战争,没有天灾,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卡妙听到的是自己握拳的声音。
    迪斯马斯克的冷笑中掺入一缕说不出的讥诮:“他们是,神牲。”
    “神牲?”
    “是神牲。作为神,特别是战争女神降临人间的第一批祭品,也是又一个众神之战的启幕钟。”
    卡妙别过头:“他们是死在圣域,不是死在女神手上。”
    “这是禁忌啊!神只能救人,怎么可能杀人呢!”迪斯马斯克仰天长笑,“卡妙,你没有想过吗?实体的比良坂是我的小宇宙幻化出的,可这十二宫,这圣域,可是神话时代就由雅典娜的小宇宙幻化出来的啊!圣域于她,就如掌心的玩物。这些人,如何不是死在她的手下!”
    卡妙无言以对,走入鬼火深处,才开口:“他们,是……他……杀的?”
    “不只,还有我们。”
    “那米罗的伤是怎么回事?”卡妙猛转过身,目光化做利箭射向迪斯马斯克。
    迪斯马斯克淡淡的摊手:“他们弱,所以丢了性命;他强,所以只受轻伤。”
    “谁下的手?你们?”
    迪斯马斯克大笑:“卡妙,你糊涂了吗?他不使用小宇宙,黄金圣斗士只用一根手指就能要他的命,你不会连黄金圣斗士的实力有多强都忘了吧!”
    卡妙舒了一口气:“那是……”
    “星楼。他不使用小宇宙,徒手爬上了星楼。”
    卡妙觉得自己的听力出毛病了。
    “并且遇到了教皇。”
    卡妙用力甩了甩头。
    迪斯马斯克哼了一声:“不用不相信。除了从星楼的峭壁上跳下来,谁也不能让他受那种伤;除了亚尔迪,也没人能拉得住他。”
    卡妙感到自己的手心中冷汗淋淋:“他为什么去那?”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那……他为什么不杀他?”
    迪斯马斯克抓住他话中的最后一丝颤音:“你希望他杀了他吗!也许是个约定,也许是个默契。不然他不用冒险去探星楼,他更不必杀了他们。”他向鬼火丛中瞥了一眼。
    卡妙感觉到体温在下降:“他们要做什么?”
    “准备一个公平的竞争吧!他一向坚持的。他也不是冲动的人。”
    卡妙垂下头,咬住嘴唇:“我知道了。”
    迪斯马斯克不说话,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他。
    卡妙就静静的站着,双手垂下来,脸庞藏在柔滑的发丝下。
    灵地不是比良坂。没有鬼哭魂啼,有的只是明暗烁动的磷火,虚浮的飘着。灵地永远是安静得无人气的,现在,这里,只多了他们的呼吸声。
    卡妙又走入鬼火,细细的一个个看过去,然后站到迪斯马斯克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艾俄洛斯,在哪里?”
    “我不知道。”迪斯马斯克回答得干脆,“这不是他会来的地方。”
    “为什么?”
    “他不属于他们。”迪斯马斯克的手向空中一画,“他知道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死,知道自己身虽逝、志未酬,战争也没有结束。他这种优秀的战士,不会把时间虚耗在无谓的飘荡上,即使死了。”
    卡妙冷笑一声:“你佩服他!”
    “我一直是。”
    “那你又效忠他?”
    迪斯马斯克肃然回答:“是追随。佩服和追随,是两回事。”
    “你佩服他什么?”
    “知难而进,独力回天。”
    “那又追随他什么?”
    迪斯马斯克仍是那八个字:“知难而进,独力回天。”
    卡妙默然。
    迪斯马斯克脸上是不动如磐的坚定,如同千百年锤刻出的大理石。
    为什么他会让这些人至死相随呢?这是卡妙离开后一直在想的问题。直到他亲身感受到他的真正魅力。但目前,卡妙仍在发问:“艾俄洛斯不在,那教皇在哪里?”
    迪斯马斯克嚼着丝讥笑:“教皇,当然在教皇厅。”
    卡妙有些恼了:“我不是说他。”
    迪斯马斯克还是一平无波的语调:“我知道。”又顿了顿,一摊手:“我不知道。”
    “也和艾俄洛斯一样吗?”卡妙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走向洞口,“我走了。”
    “不送。”
    快要走出灵地时,卡妙忽然停下,大声说:“如果米罗来了,你就把他痛打一顿,然后丢出去!”
    迪斯马斯克大笑,说不出的自信:“他不会来的!”
    卡妙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走了。

    米罗很久以前就一直在考虑一件事,特别是当他遇到麻烦或是做了什么秘密的事后,他更是想知道得要命:为什么所有他想要瞒住卡妙的事,都会被他一件件挖出来。明明自己不但不笨,还很聪明,马脚总是露在哪呢?
    当米罗在半夜醒来,发现卡妙不在身边,也不在水瓶宫的任何一个地方时,他就又有“泄密了”的觉悟了,并很利落的穿好了衣服,以免一会被穿着睡衣不体面的丢出去。
    卡妙回来后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
    米罗坐在床边装傻:“什么为什么?”
    卡妙一步步逼过去:“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灵地的事?为什么要去星楼?”
    米罗张了张嘴,冲他一笑:“你没必要知道,对你没好处!”
    卡妙漂亮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对我没好处?那对你有好处了?你做这些事,是想成为教皇忠实的仆人呢还是想再来场标新立异的革命!”
    米罗只能苦笑。他看得出卡妙正在气头上,他没有再火上浇油的兴趣。
    但卡妙看着他的笑,总像是带了点什么,心中忽然涌上来一股委屈感:“什么事都瞒着我,什么事都不想让我知道,我就那么容易坏事吗?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圣域是你一个人的吗!”
    米罗从床上蹦起来:“我没那个意思……”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卡妙冷冷抛过去一句,“我不欢迎一个对我连信任都没有的人。”
    房间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似有细细雪花在飘。
    米罗又坐回床上,试图冷静的缓解气氛:“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卡妙,有些事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太危险,我没必要拉上你一起去犯险。我做的都是为你好,你知道吗!”
    米罗不知道卡妙有没有听进去,温度仍是越来越低,他不得不也升起小宇宙御寒。
    两股小宇宙一接触,米罗才发现自己又做错了。也许被他冻一冻就会消气,但现在卡妙的小宇宙却忽的暴增,像是要和他拼比实力一般。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米罗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就这样变成冻尸死掉就只有提升小宇宙。两股黄金小宇宙在水瓶宫升腾起来,异常的震动立刻惊动了整座圣域。
    第一个赶来的是山羊宫的修罗。满脸戒备的冲入水瓶宫,甚至圣剑的剑气也已蓄势待发。但他看清楚了对峙的两人后,无聊的放下手,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而抱着双臂倚在门柱上闭目养神起来。
    圣域中,没有人担心这两个人会真正翻脸动起手来,除了现在的米罗。
    米罗现在的形势是进退两难。看卡妙仍紧抿着唇,一脸的倔强,低气压盘旋不退,他只能叹气。在场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想说什么也不成了。“言多必失”这句话米罗还是知道的,他不想也不能因为一个窘境而揭破十三年来圣域众人心中的禁忌。
    卡妙瞪着他,心中只是酸酸楚楚的委屈。毕竟是最好的朋友,他知道米罗是有什么苦衷。可自己去找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卡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看着米罗只是叹气不开口的样子更是生气,更是委屈。
    场面就一直僵在那里,如果没人化解的话,只怕两个人就一直那么站下去。
    插手的人是沙加。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水瓶宫里的,他穿着印度式的简单流畅的白麻长袍,双手扣着串念珠,一粒粒的拨过去,然后,一股强大和旭的小宇宙成为风雪中的第三支力量,左拦天蝎,右阻水瓶:“圣斗士间禁止私斗的。都是伙伴,何必呢!”
    没有人真正了解一名黄金圣斗士的力量有多强大,即使同是黄金圣斗士也不能。沙加也很清楚一己之力或许不是米罗与卡妙合力的对手,但他还是决心出手了。他对自己的力量是有把握的,更有把握的是米罗和卡妙间的感情——谁也不会竭尽全力。何况他还是找准了时机、看准了缝隙出的手。
    沙加也是聪明的。他很巧妙的回避了“朋友”的字眼而改用“伙伴”。友情、私交是你们私底下的事,可聚可散。但伙伴不同,伙伴是齐心并肩,共同战斗的搭档,是没什么私下的感情搀杂在内的。不顾小局,也总要顾大局吧!
    一击奏效。
    米罗和卡妙都很给面子的顺着斜坡下了台阶,收了手站着。
    气氛还是很僵,绝大多数的低压来自卡妙。米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对着沙加讪笑:“谢了!”
    沙加微笑:“不客气。”
    卡妙还是不说话。
    米罗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就只好呆站着。看热闹的人也都陆续回去了,米罗只能抓抓头:“卡妙!”
    “……”
    “那……我也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他垂下双肩,背影看起来很是无力,蹭出了水瓶宫。
    “咔”的踩碎了冰的声音。
    卡妙像是才被从梦中惊醒一般,有些愕然的环视满室冰霜,脱力似的坐到床上:“私斗?”
    春风般的温暖小宇宙驱散寒气,沙加倚在门边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无意的。”
    卡妙用手撑住脸:“我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只是想知道他都干了什么而已!”
    沙加默默的看着他:“关心则乱。”

    米罗回到天蝎宫时,有些意外的看到迪斯马斯克正在等他。
    不知道又有什么事!米罗想着,倒了杯水一口口喝下去,又递了杯给迪斯马斯克。
    迪斯马斯克接过杯子,不喝:“是我告诉他的。”
    “喔。”这是米罗的反应。
    “你早猜到了吧!”
    米罗挑起一条眉毛:“因为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迪斯马斯克笑起来:“我不告诉他,他早晚也会知道的。”
    米罗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迪斯马斯克皱起眉:“你那是什么意思!”
    米罗用手指敲着额头:“我在想,为什么会有那么怪的人,人人都知道的事他偏还要一遍遍的解释,是口水太多吗!”
    迪斯马斯克一愣,之后无可奈何的看他一眼:“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瞒着他!”
    米罗摊开手:“直觉吧!总不想让他知道太多麻烦的事。心思太密的人钻牛角尖的时候也多。那个时候就快到了,不想他的心情起伏太大。”
    迪斯马斯克想了想:“有句话叫‘失之交臂’吧!”
    米罗不置可否的笑。
    迪斯马斯克又问,这次十分严肃:“你赞同他的做法吗?”
    “无所谓赞同不赞同。”
    “那为什么要参战?”
    米罗数起手指,一根根扳过去:“不喜欢神对于人的操纵、不喜欢圣域的牲品命运、不喜欢战争不断的生活、不喜欢走别人即定的宿命、不喜欢关心着的被破坏、不喜欢付出而无所得,还有,蝎子是一种不安分的动物……哎!”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对着迪斯马斯克笑得一脸天真灿烂,“刚好是七宗罪呢!”
    迪斯马斯克狠盯了他几眼,脸上浮起层古怪的笑意:“祝你好运!”
    米罗眨眼:“多谢!”
    迪斯马斯克站起身:“我要走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个时间和他和好吧。”
    “我知道。”
    迪斯马斯克微笑:“其实你们很合适。”
    米罗痞笑:“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们该在一起?”
    已经走到门口的迪斯马斯克回过身来,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米罗,直到他被看得坐立不安时才开口:“前无天秤、后无射手,你其实,很寂寞吧!”
    米罗狠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之后,是一天一夜的无聊,再之后,是一个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饿醒了的米罗抱着被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的餐桌。十分钟后,确定不会有热腾腾的早餐在上面出现,只好披上衣服蹭、蹭、蹭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整洁,很干净,纤尘不染。如果在平时,米罗会很满意他所看到的。但当一个厨房干净得连一块面包渣都找不出来的时候,它的主人的心情就不再会是那么愉快了。
    翻箱倒柜后,米罗瘫到椅子上,抚着胃,就又想起卡妙来。迪斯马斯克说得对,该找个时间和他和好了,毕竟什么事都瞒着他是自己的不是。伸头看看窗外,艳阳高照,是个会让人心情好的日子。
    打定了主意的米罗很快换好了衣服,离开了天蝎宫。
    在通向山羊宫的石阶上,他遇上了蜥蜴座的美斯狄。
    美斯狄有着近乎阿布罗迪般的惊人美貌,以至于米罗曾一度怀疑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但美斯狄毕竟不及阿布罗迪,他的美太浓、太艳、太有锋芒。有了锋芒就必然会有能收挫他的东西,他没有阿布罗迪的来自天地间,又辉夺天地的光芒。
    美斯狄的级别是白银圣斗士,所以,他看到米罗后,让到一边,很有风度的翩翩行礼:“米罗大人。”
    米罗看着他身上光洁灿烂的白银圣衣,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衬衫牛仔裤,不知怎的忽然就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看着他:“早啊!穿得这么正式,是去见教皇了吧!”
    美斯狄的气色也很好,很踌躇满志的样子:“教皇大人有任务交代。”
    “有任务啊!”米罗还是很愉快的看着他,“需要出动白银圣斗士,有点棘手吧!”
    美斯狄傲气的一笑:“不过是收拾几个青铜级别的小鬼,舒活筋骨而已。”
    “青铜吗?”米罗没什么反应,拍了拍他的肩,“早去早回吧!”
    美斯狄的身体僵了僵,似乎是不太喜欢这种近身的接触,但米罗已经以“前辈”加“上级”的姿态对他一点头,走过去了,所以他也就没有机会把自己的不满显露出来。
    “也许只是前辈对后辈的习惯动作吧!”美斯狄的印象中米罗一直是个率性的人,他也就没再多想。也因为如此,他没有看到米罗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米罗还是保持着愉快的笑容向上走。走了十几级后,停下来耸肩:“大清早的,你不在山羊宫,跑出来晨练吗!”
    路边一块石头上,修罗很闲适的倚着,抱着双臂的习惯动作,正在对他笑。
    米罗一直认为修罗的脸长得很有性格,瘦削的线条像刀刻斧凿出的一样,细长的眼睛中有刀锋样的光芒,有时比他的圣剑还让人心惊。
    此刻,米罗就觉得他的笑容像针扎着自己一样不舒服,于是很不爽的一拳过去,想打掉他的碍眼笑容。
    修罗看了他一眼,身后的石头粉碎,换了棵树倚着:“真是只毒蝎子!”
    米罗对他呲牙:“半羊半鱼的怪物,不会笑就不要笑,害我起鸡皮疙瘩!”
    修罗的笑意没收起来,反倒又加了几分:“你说话怎么底气不足?不会是没吃早饭吧!”
    米罗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修罗这次倒是没笑,站直了向山羊宫走,边走边说:“没吃饭还有力气出阴招损人,倒真是黄金圣斗士的实力呢!”
    米罗一滞,脖子上爆起两条青筋:“什么!”
    修罗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懂吗?”那目光让米罗从头凉到脚,只好摸着鼻子讪笑:“我觉得你不去西伯利亚做冰原圣斗士真是个损失!”

    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修罗进了山羊宫,才发现阿布罗迪也在,坐在高脚椅上,慢条斯理的喝着玫瑰花茶。
    米罗于是不客气的跳上桌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怎么也在怪物这!”
    阿布罗迪眯着眼笑:“我有有趣的东西来找人分享,你想听吗?”
    米罗也笑:“不会是从教皇厅走私来的吧!我安分守己,不该听的可不听!”
    修罗闲闲的插嘴:“阿布罗迪,你也太小看这只毒蝎子了!像他这种偷着坏的人,什么消息还要别人走私给他!”
    所谓忍耐,是有一定限度的,特别是当你不断被同一个人拆台的时候。所以米罗忍无可忍的抬起脚准备踹过去:“怪物,你干嘛总是拆我的台!我跟你有仇吗?”
    但话说出口了,那一脚却终究没有踹出去,所以十分的威慑力也就少了七分。修罗倒是很满意他的“识时务”,放下举起待发的右手:“你要知道,屋里的家具当不起你这一脚的。”
    米罗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一脚出去一定会踢坏很多东西。”
    米罗接着点头:“我明白。”
    “踢坏了东西是要用钱陪的。”
    米罗再点头:“我清楚。”
    “所以,”修罗清清嗓子得出结论,“我这是为你好。”
    米罗的表情就差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了:“我了解。”
    然后,是一片沉寂,及阿布罗迪再也忍不住的狂笑声。

    米罗终于能够发问时,已经是五分钟后,他也改从桌子上坐到椅子上:“喂,到底有什么消息?”
    阿布罗迪抱着肚子看着他:“穆有消息了。”
    很普通的五个字,米罗却笑不出了,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怎么样?”
    “会回来。”
    米罗松了口气:“那就好。”可阿布罗迪还有下文:“为他们。”
    一口气没有换上,呛到了,米罗一阵狂咳。
    修罗倒是很平静,也许是已经听过了一次的原因,靠在桌子上,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很像他呢!”
    米罗没力气的趴到桌子上,有点侥幸的看着他:“也许他们根本到不了十二宫,只是青铜而已。”
    阿布罗迪又端起他的茶,不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做梦!”
    修罗看看他,看看宫外,又看看天:“美斯狄,回不来了。”
    米罗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会,他的实力在白银中也是不错的,难道还会栽在几个小辈手里!”
    修罗的口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问题不在圣衣的级别,他们有我们没有的东西。”
    米罗怔了半晌,叹了口气:“也是!”又看修罗,“你怎么不问我那么做的原因?”
    修罗翻了个白眼,方向是山羊宫的后面:“因为我的智商比某人好。”
    米罗挠着头笑:“那个孩子也在,只是不想让他伤心而已,没想到……”
    阿布罗迪却忽然站起来,撞翻了杯子:“凭什么!神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她亲自来打啊!躲在后面算什么!”
    米罗和修罗对视苦笑。
    阿布罗迪高高扬着头,冲了出去,三根石柱在他身后断成两截。
    米罗盯着地上的石柱,不看修罗:“他很激动。”
    “他担心撒加。”修罗收拾着一塌糊涂的桌子,“不过谁都一样,谁叫人比神要接近人呢!”
    米罗却挑着眉笑起来:“对呢!人比神更接近人。那咱们是同病相怜呢还是唇齿相依?”
    “你是不安分吧!”
    米罗抓头:“可能吧!不过,谁安分?谁都不安分!你也一样,少来乌鸦看猪黑!”
    修罗把脏了的台布收起来,站到米罗坐着的椅子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比你强。”
    米罗懒洋洋的一撩眼皮:“胡说!”
    修罗用下巴指着山羊宫中塑像的方向:“我的称号是最忠诚的圣斗士。”
    米罗搭了一眼:“三厘米。”
    “什么?”
    “我是说那座像上的灰已经有三厘米厚了,你还真‘忠诚’啊!”
    修罗撑不住笑:“什么时候你哑巴了,圣域里的人就都能再长寿一倍!”
    “彼此彼此,承让承让!”米罗跳起身,去厨房里翻箱倒柜。修罗喊着问:“你拆房子吗?”米罗探出半颗头:“我在找酒。”

    两瓶烈性白兰地摆上桌,修罗还在狐疑的看着他:“你没吃早饭。”
    米罗已经在倒酒了:“我是黄金圣斗士,还怕这个!”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喝酒?”
    “酒瘾犯了不可以吗?”米罗捧起杯灌下一大口,“有劲!”
    修罗盯着他看,第一杯见底后,终于开口:“你一定会醉的!”

    酒入愁肠,愁更愁。

    米罗真的醉了,比修罗想象得还要快,虽然他自己并不承认。不过历来的醉鬼也都不会承认就是了。
    修罗看他歪歪斜斜的挂在椅子上,终于善心的准备拖他进卧室去睡,米罗却不领情的推开了,站起来要向外走。
    修罗拦住他:“你还能走路?”
    米罗醉眼朦胧:“我有事要办。”
    “你这个样子去水瓶宫,卡妙如果不踢你出来,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不去水瓶宫。”米罗抱着头,“我去送人,晚了就赶不上了!”
    修罗沉默片刻,让开了路:“小心。”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下辈子去当苦行僧忏悔吧,醉蝎子!”
    米罗被一脚踹出大门,撑着腰站起来:“怪物,我希望你下辈子是瘸子!”这几个字倒喊得清清楚楚。

    巨蟹宫没有人,迪斯马斯克想是出去了,米罗也就没有找到他想找的,心里多少也就有些不舒服。摇晃着坐到地上,凸凸凹凹的,硌得慌。
    米罗靠着墙坐着,那种死气慢慢的浸到骨子里。他用手一张脸一张脸的摸过去,木木的、硬硬的,半点人的感觉也没有。
    米罗忽然间就想笑。迪斯马斯克真是了不起呢!天天看着死在自己手中的人的脸,自己就办不到。就像现在,想着那个少年傲气勃发的脸心中就有一种罪恶感。也真奇怪,人怎么这么容易就能死呢!就这么脆弱吗?一拳打到胸口,或是一刀扎进脖子?米罗摸摸自己的心口,又摸摸自己的脖子,心里想,原来死这么简单,那自己能活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是不是该开香宾庆祝?
    然后,米罗又很惊讶。自己怎么想到这些死呀活的事情上来了!是不是圣域里的人每天也都会想这个问题?这种日子真不让人喜欢。米罗滑到地板上躺着,朦朦胧胧的。怎么才可以不过这种日子,没了神就可以吗?神好象也有很多,不止战争女神一个。那么要一个个的去打吗?那要打多久……
    晚上,迪斯马斯克把醉成一滩泥的米罗拖回天蝎宫。听有的杂兵说,米罗大人脸上有很多雨水。
    那夜,皓月当空,风清云淡。

    阿布罗迪静静的坐在他的玫瑰园中,看月光下的玫瑰。一朵一朵的数过去,直到又有人走进来。
    “干什么呢?”便装的蓝发青年在他旁边坐下。
    阿布罗迪不回答他,指着玫瑰问:“美吗?”
    “很美。”
    阿布罗迪冷笑,揪下一朵用力揉着,残破的花瓣落了一地:“现在呢?”
    “一样美。”
    阿布罗迪转头盯着他:“胡说!”
    “是实话。”蓝发青年低着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都这样!都这样!”阿布罗迪喊起来,用力在花瓣上踩着,“那你来干什么!”
    蓝发青年拿出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的珊瑚花,放在他手里:“很漂亮,无数珊瑚虫的尸体几百亿年堆积出来的。提前给你过生日吧!”
    阿布罗迪咬着嘴唇,没有血色的白,低头看着那朵珊瑚。再抬头,眼前只有空气,带着海水潮湿气味的海风。
    有笛声若有若无的飘过来,细细一线。扯不断,理还乱,在心上绕了千丝百缕。阿布罗迪摸了摸脸,一片凉凉湿意,另一只手的掌心已经被珊瑚刺出血来,艳红的血和着笛音向大地中滴落。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第二天,满园玫瑰怒放,从没有人见过的美,绚目到极致。

    米罗仍没有去水瓶宫,也再不提和卡妙和好的事,而是整天泡在了山羊宫里,一天天笑得春风满面,像是捡到了成百上千的金币。
    事实上,他没有捡到什么金币,而是把修罗十几年来搜集的好酒消受了大半。修罗不常喝酒,但却爱酒如命的个性圣域中尽人皆知。所以,看着从山羊宫丢出的空酒瓶越来越多,所有人的心也就越提越高,生怕是哪一分哪一秒,圣域就被抓狂的修罗大人的圣剑劈成一堆瓦砾。
    但担心却一直没有变成现实,修罗似乎忽然慷慨得无以复加,不仅打开储酒室的门任米罗痛饮,还每天笑眯眯的备着下酒菜陪着他。
    乱了,一切都乱了!
    最乱的,是这些天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水瓶宫的卡妙。

    那天的残霜剩雪早已经收拾干净了,水瓶宫又是一派清静到冷清的景象。这本是十年前就熟悉了的,但卡妙却怎的住得不安起来。
    六年来听惯了艾尔扎克和冰河的喧闹,不自觉中又回到了米罗的热情中,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可一旦全部消失了,连一丝的缓冲都没有,卡妙才骤然惊醒。自己,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
    忽然间就迷惘起来,忽然间就慌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做什么,卡妙就每天的窝在房间里,努力想找回从前的自己。
    夜深了,水瓶宫中一派脉脉清辉,而最清最幽的,还是倚在窗边的人。
    卡妙把窗开了半扇,让凉丝丝的晚风透几缕进来。手中的热茶早就凉了,杯内缘微微染了一圈淡褐的茶渍。
    窗外的一切都只剩黑灰的剪影,与其说是女神的圣地,倒更接近于一座荒山野岭。经历几千年岁月磨洗的十二神殿也由金碧辉煌的华丽退而沉淀为肃穆的石宫,一个个孤零零的踞守一方,比野山上的老树巨石还要瑟缩。
    可怜!
    卡妙的脑海中忽然钻出这个词来,但钻出之后就不知道是在说神殿还是在说自己了。反正孤单都是一样的,也就没必要划分得那么清楚。
    今晚的夜空,还是找不到水瓶座,反倒是碍眼的天蝎座,心宿二依然张狂的红着亮着,让人恨得慌。
    思路终于还是转回他身上了!卡妙恨恨的想,握着杯子的力气也大了。七天没有来找自己,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的呢,谁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向下看,是前一位的山羊宫,卡妙知道米罗天天都泡在那里骗酒喝。山羊宫,水瓶宫,只要他向后再走一步,只一步,就可以见面,他就这么吝啬这一步吗?
    无意识的在厚重的石台上划着,卡妙遥望着山羊宫。宫里依稀还有灯光的影子,米罗,应该还在吧!
    一个安和的小宇宙轻轻敲动了水瓶宫的空间,传来的是穆柔雅温文的声音:“卡妙,你在吗?”
    “穆!”卡妙吓了一跳,直觉的跳起来要去开门,到了卧室门口才记起穆是在用小宇宙和他通话。
    穆轻轻的笑了:“没想到是我吧!好久不见了,卡妙,你好象变了很多。”
    卡妙稳了下来,又坐回窗边:“穆,你在哪?怎么想起来我这!”
    穆笑得更轻快:“我在白羊宫,刚刚到。”
    “白羊宫!你回来了?真的?”卡妙这次跳起来是出于惊喜,扶着窗台,极目向山下看去。
    “圣域就要有大事发生了,我当然会回来!”穆的心情似乎很好,声音中一直带着笑意,“除了老师,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吧!小时候沙加就爱说我什么事都慢吞吞的,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不要说白羊宫,连山羊宫也已经模糊难辨了。但卡妙却忽然觉得这夜晚可爱起来,似乎什么地方有一种不知名的亮度穿透了一切,连带着心情也轻松起来:“见到沙加了吗?”
    “他在打座,没时间理我!”穆的口气是戏谑的哀怨,“到是你,听说这么多年,米罗还是粘着你。怎么,他不在水瓶宫吗?”
    听到米罗的名字,卡妙的好心情立刻没了大半,没好气的撇嘴:“早在酒桶里淹死了,怎么会在我这!”
    穆呵呵轻笑:“怎么,吵架了?”
    “不说他好不好!”卡妙心烦的趴在窗台上,忽然想到一件事,表情立刻沉重起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穆,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十三年前那件事吗?”
    穆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爽利:“是,也不是。”
    “……”
    “其实这十三年不在圣域,反而更能让我明白许多事情。有些事,早晚都要做个了断的,倒不是报仇、锄恶什么的,只是很多事,到了不得不为之的时候,必须要有人先迈出一步。我的负担毕竟比他少,他迈不动,这一步就由我来迈好了!”想了想,穆又加上一句,“其实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个道理。”
    卡妙这次呐呐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
    “正常的!正常的!”穆又笑起来,“因为在你的生活里,先迈出一步的永远是米罗,你当然也就没什么机会去考虑这些了!”
    卡妙忡怔:“米罗……”

    揉着头蹒跚在回天蝎宫路上的米罗正满心不爽,原因在于修罗叫他从酒瓶中回宫睡觉的方式是“温柔”的一记飞脚。忽如其来的剧烈运动加上连日来的酒精做祟,现在的米罗是头痛、脚痛、全身都痛。
    但奇怪的是,头脑却是无比的清醒,以至于天上有几颗星星,脚下有几块石头,都感应得一清二楚。米罗走着走着,记起这么一句话来:“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使用第二次是不管用的。”忘了是什么时候在哪听到的,但似乎蛮有道理。自己自从七天前大醉一场后,就再没真正醉得爬不起来过。
    抬头看路,距天蝎宫还有一段路程,但射手宫倒是就在眼前了。仔细想想,每次路过都是绕道而行,算起来倒是有七八年不曾进去过了,可能是出于一种心理上的禁忌吧!
    其实禁忌之所以成为禁忌,也从来没有哪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出来过,只不过是大家都在心理上默认,时间一长,也就莫名其妙的流传下来了。就像臣子之于君主,信徒之于神灵。在这种关系刚刚确定的第一天,一定不会有现在的壁垒森严的等级隔划。但高贵的越高贵,谦卑的越谦卑,天长日久,直到现在,要是哪一个人忽然站出来说君臣不过是一种名称上的区别,神灵和人类也只是习性不同而没什么高下,那一定会被视为大逆不道吧!
    其实,神比人高贵在哪里呢?
    米罗正想着,射手宫中忽然传出说话的声音来:“神比人高贵在什么地方?就可以凌驾在人类之上,制造一场场战争来玩弄她的信徒对她的忠诚!”
    米罗吓了一跳,一只脚抬起来几乎落不下去了,拍拍胸口:“真是!人吓人,吓死人!谁在里面嘀嘀咕咕的!”
    人为什么只有一张嘴,却长了两个耳朵?造物主说:“那是为了让你们多听,少说。”
    人人都知道这一点,但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米罗自认为举止言谈中自己一直是比较谨慎的,但百密仍是一疏。话出口,他才忙不迭的捂住嘴:大祸临头了!
    那声音,是在圣域“失踪”了十三年的撒加。
    米罗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实在可称得上是“不错”的。从出生开始,虽然是命途多舛,但每每也逢凶化吉,算是吉星照命吧!现在,也就只好祈祷吉星未灭,好运未穷了!
    射手宫里慢慢有人走出来,走到门口,在柱群中停住。黑袍、红带、蓝发。
    米罗深吸了一口气,很轻松的走过去:“晚上好!”
    撒加定定的看着他,然后也是一笑:“晚上好!”
    米罗笑嘻嘻的拎出一个扁酒瓶:“上等威士忌,从修罗那偷来的,要不要来点?”
    撒加笑着摇头:“你这些天喝了不少酒吧!全身都是酒味。”
    “不多不多!”米罗频频摆手,“修罗那家伙还藏了不少更上等次的,也不知道放在哪了!”拧开瓶盖,“嗗”的灌下一大口。
    撒加含笑看着他:“难怪你这几天一直不去水瓶宫,怕是卡妙讨厌你这一身酒气吧!”
    米罗抹了抹嘴:“不只。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我。”
    “怎么?”
    米罗晃着酒瓶,深琥珀色的液体有宝石的光彩:“我在想一件事,想通之前,我不知道见到他后该说什么。”
    撒加似乎来了兴致,饶有兴趣的问:“什么事这么有份量?”
    米罗抬头指了指天。
    天上有星、有月、有云、还有风。撒加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好耐心的等他开口。
    米罗果然说话了,不过比没说前更让人莫名其妙:“天上有星星,它为什么还是蓝的?”
    “天本来就是蓝的。”
    米罗耸肩:“天上有诸神,那它应该是神圣的金黄色;天上有神的信仰者幻化的星座,那它应该是鲜血的鲜红色;天上有不断的战争,那它应该是沉重的铅灰色。它可以是任何一种颜色,却唯一不可能是蓝色。”
    撒加的手抚上身边的一根石柱,目光变得深邃幽远:“为什么唯一不可以是蓝色?”
    米罗吊二郎当的又喝了口酒:“一,蓝色是忧郁的颜色;二,蓝色是自由的颜色。”
    “那是因为它的忧郁不够还是自由不够?”
    米罗抬头看着天:“几千年思考战争价值的忧郁太厚太重,把蓝色沉积成了灰色;几千年神的统治的枷锁太重太大,把蓝色压成了苍白色。”他忽然转过头,“撒加,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撒加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痛苦的抖动,蓝色的长发渐渐染上黑灰。再抬起头,双瞳中是鲜血的赤红:“你太聪明了,米罗。”
    米罗似乎对他的变化无知无觉:“过奖了。我没有大聪明,只有小聪明。”
    “这只是小聪明?”
    “如果我有大聪明的话,当年就不会选择来圣域。不过我有小聪明,知道在圣域该走的是哪条路。”
    “但你今天不该走这条路。”撒加的笑容中有说不出的阴森,身周的空气开始剧烈的抖动。米罗的胸口像被重锤猛击了一下,半个身子几乎都麻了。
    “看到我的脸的人,都要死。”他们的头顶忽然扯开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空间,快速吸纳进了二人。
    三角内的空间是错综复杂的扭曲。撒加很超然的站着,冷冷看着米罗。
    米罗却甩了个响指:“黄金异次元?今天真开眼界!”
    撒加冷冷一笑:“也是你的墓地。”
    “未必吧!”米罗漂亮的一个翻身,闪过一个开始扭裂的小空间。
    “你想困兽一斗?”
    “不敢不敢!”米罗摇手,“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真的要杀我吗?”
    “你马上就会知道。”撒加抬了抬手,万道金光撞向米罗。
    “我也会光速拳的!”米罗嚷着,惊险万分的一一闪过,“这一招不成!”
    “不见得。”撒加冷笑,慢慢走过去,“其实,我只要动一动手就能要你的命,现在。”
    米罗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出一身冷汗,偷偷在心里拜天拜地拜祖宗:“我不好杀的……啊!”再要闪开,竟然发现手脚四肢都不再受自己的操控,僵站在那里。
    撒加很简明的指出事实:“你动不了了。”
    看着他越走越近,仍挣脱不了束缚,米罗半是失望半是自嘲的撇撇嘴:“想不到我竟然死在这里!唉!卡妙,这次还没给你陪礼呢!只好等到下辈子了!”
    撒加在他面前站住:“你怕了?”
    米罗反问他:“我像怕了吗?”
    撒加哼笑出来:“有胆色!”右手抬起。
    米罗在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好运终究有用尽的时候!
    一腔血从头颈之间直喷出来。

    好冷好硬!死人会感觉到冷和硬吗?米罗奇怪的反问自己,慢慢睁开眼睛。怎么还是苍天古殿、冷月寒星。
    摸摸脖子,半点伤痕也没有,头也好好的长在上面,结实得很。再转眼,就看到了黑色长袍的一角。
    真相大白!!!
    米罗跳起身,看着撒加:“还是魔皇幻胧拳。一点创意也没有!”
    撒加的发仍是蓝色,唇边挂上一缕笑意:“你已经死了。”
    “呸呸呸!少咒我!我还好好的活在这呢!”
    撒加转头不看他:“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清楚得很。你清清楚楚的选了一条路,走下去会比死掉的痛苦还大。”
    米罗拍拍手,捡起丢在脚下的酒瓶,酒已经流光了,惋惜的摇头:“三十年的好酒啊!”
    “你明天到教皇厅来。”
    “你什么时候赔我的酒啊!”米罗叉腰看向撒加,“很值钱的……哎,你别走啊!”
    撒加的背影已经融入黑暗中,米罗跳起来喊:“喂,你还没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中的魔皇幻胧拳?我究竟到没到过黄金异次元啊!喂……”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有理性。撒加的理性告诉他,面对一个要醉的人,走为上策。

    卡妙猛的从床上坐起,仿佛钝箭穿过头颅般的痛,牵扯住了全身的神经。该死的神经头痛又发作了。
    这还是六年前独自在西伯利亚修炼时,被一股破冰而出卷裹有强大小宇宙的海浪惊扰了第七感修行落下的毛病,以后就常常不定时的发作一次,但随着自身实力的提高,这种怪病在不知不觉中被压制了下去,已经两年多没有再犯,怎么今天又……
    但比起刚刚似梦非梦的幻境,卡妙更宁愿选择头痛。
    自己竟然看到:米罗横尸在眼前。
    成为一名圣斗士,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清楚明白,平常世人忌讳莫深的生死,在自己的眼中早已成为一个抽象的概念而不具有任何实际意义。圣斗士,是随时准备为雅典娜女神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的。在现在的社会,这种不问原由的宿命的崇拜早已被人们屏弃吧!但这却是圣域中所有人的生命的汇聚点,人生的一切。
    那,如果米罗真的为此而死了呢?
    卡妙莫名的发冷,抱住双臂,抬头仰望神殿的穹顶。华丽的石雕,几千年来,看尽了多少代圣斗士的生生死死,早就麻木了吧!可自己,自己不要麻木,自己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受了伤会痛,高兴了会笑,看到弟子的成长会欣慰,看到朋友的死会悲伤……
    卡妙忽的跳下床,像是有什么最简明又最深奥的东西忽然从心底撞开枷锁冲出来,明明白白,一张白幕。
    他冲到水瓶宫的大厅,剧烈的跑动连肩上披着的晨衣也落了下来。面对着厚重的大门、无数华丽巨大的石柱,嘶喊起来:“你们值得吗?你们值得吗?就这么一代代的死了,在最年轻、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自己死了,还要把后人一次次推入后尘。你们是人啊!不是工具,不是打仗的机器……”
    泪从眼中滚了下来,卡妙扑在门上,死命的捶打着:“开门啊!怎么不开门,我不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让我出去,让我离开……米罗,你怎么不来!你不是对这次圣战最振振有辞吗!撒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要改变这一切吗?穆、沙加、迪斯马斯克,你们不是也都看得很清楚吗!为什么没有人给我一个解释!艾俄洛斯、老师,你们呢?你们在哪里……”
    他慢慢的从门上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抽咽起来。
    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无声的打开了,没有戴面具的撒加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蹲下来,搂住他的肩:“卡妙,你明白了吗?把自己放在虚构的世界中得到得幸福也是虚构的。想自由,就必然要有付出。这一场战争,赢了,就是天高海阔;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你敢来吗?”
    卡妙紧紧抓着他的黑丝法衣,不说话,只是痛苦的流着泪,薄削的下唇咬出一道血红。
    撒加拍着他的背,眼中有哀伤、有决心:“想哭就哭吧!从十三年前开始,你把自己禁锢了七年,是该发泄一次了。哭过之后,什么都是新的了,什么都会从新开始。”
    卡妙闭着眼睛,十三年前惊变之夜的自己和现在重叠起来,终于狠命的抱住撒加:“撒加哥哥……”
    撒加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卡妙,只能轻拍他的背,听着他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为什么要有圣域!”
    “圣域无罪,神灵有罪。”撒加抬头,“也许是必死的一战,但我一定要打。”
    卡妙忽然推开他站起来:“女神用诸神之战的名义要我们一次次牺牲,你的‘自由’也同样要我们牺牲,为什么?”
    撒加也站起来,定定的盯着他许久:“神的牺牲是一次次宿命的轮回,而我……”他从卡妙身边擦过,向对面的出口走去,“死决不是最后。”
    卡妙紧握的双拳放开了,听着撒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飞快转身追上几步,大喊:“不是最后是什么?”
    “是新的征途的开始。”
    “我不明白……”卡妙钝钝的摇头,悠悠踏出宫门。抬头望向夜空,神秘的水瓶座正慢慢撩开遮面的轻纱,有一片湖水蓝的幽光。
    卡妙抬起手似乎在触摸着它,然后指尖又划向偏上方的白鸟座,忽然淡淡的笑了:“加尼米德,你被神带上奥林匹斯山侍酒,成为不老的神灵。但在你的心里,还是在恨着给你这个地位的神吧!也许,你宁可选择回到人间,生老病死。欲解脱而不能解脱,所以,你永远解不下高挂在身后的十字架……”

    米罗愕然的发现自己与艾欧利亚之间似乎生疏好久了,以至于面对着他咄咄逼人的争夺任务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最终教皇解了围时,还是有些木木的。
    “天蝎座米罗。”威严的声音又传了下来。
    米罗回过神,忙再次跪倒:“教皇大人,有何吩咐?”
    “仙皇座多年不曾理会圣域的召唤参加圣斗士间的聚会,对这次青铜圣斗士背叛的事又立场不定。听说,那几名青铜圣斗士中的的仙女座还是他的门下。仙皇座实力高强,如有二心,不可不防。既然你去日本的任务已经由艾欧利亚代领了,那你就去仙女岛走一趟。我相信你的实力,白银级别的圣斗士还不该是你的对手。”
    米罗听出字面后的杀机,愣了一愣,说不出什么味道在心底泛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牵动了一下,恭敬的行礼:“是。教皇大人。天蝎座米罗一定按命行事。”
    因为黄金面具的缘故,看不到教皇脸上的表情,但十之八九也该是没什么表情吧:“我相信你,米罗。快去快回。”
    “是,米罗告退。”
    “恩。”教皇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以谨慎的姿态退出教皇厅,米罗站在石阶边的山崖上,眺望隐藏在后面的女神殿。雄丽壮美的雅典娜神像因为视线被阻而只能看到头部,神圣的战盔、肃穆的面孔……米罗“嗤”的笑出声来,摇着头边笑边说:“黄金圣衣要染上圣斗士的血了呢!神啊,如果你知道这一切,有何感想?”
    从从容容的步下台阶,阿布罗迪还在玫瑰园中侍弄他的宝贝,空气中溢满了郁馥的花香。米罗随手牵过一枝花,凑到鼻子底下:“魔宫玫瑰吗?香味好象和其它的玫瑰也没什么区别!”
    阿布罗迪笑吟吟的站直身子,抖了抖手上的土,向身后一指:“要是这么一大片魔宫玫瑰的话,你早趴下了!在那儿!“
    米罗向他身后张望,一大片血样红的鲜花正怒放着。方圆数米,无蜂无蝶:“真是!都是红色的,我哪分得清!”
    “呵呵……”阿布罗迪轻笑,“天和海都是蓝的,你怎么分得清!”
    米罗翻白眼,丢开这个话题:“你的玫瑰开的时令好象不对。现在是一月份!”
    阿布罗迪垂手小心抚摸着娇嫩的花瓣:“花也是有灵性的。它知道,如果现在不开,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呸呸呸!乌鸦嘴!”米罗跳起来,“我才要出去执行任务,你就说丧气话!算了,回见回见,我走了!”三两步跳出了玫瑰园。
    阿布罗迪站在原地对他挥挥手:“一路顺风。”

    再走就是水瓶宫。米罗看见宫门外便装站着的卡妙,脚下忽然有些发软,但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看到他闪着星芒的眸子,忽然就嬉皮笑脸不起来了。犹豫了好久,先是一句“对不起。”,接着说,“我要去仙女岛了。”
    卡妙盯着他,又低下头看了自己的鞋尖好久,然后慢慢抬起脚,似乎无比郑重的向前迈出了一步。之后,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负,抬头,对米罗清丽的一笑。
    米罗如坠雾里,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很想去摸摸卡妙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但也只是在心里想而已。因为,在他还没有把想法变成行动之前,卡妙微笑后的下一秒,一只拳头又准又狠的打上了他的右颊,力道之大,让米罗连退几步,跌坐到地上,脸上立时青了一片。
    所有想的没想的都被这一拳打掉,米罗愣坐在地上回不过神来。卡妙的拳头又迎了上了上来,比上一拳的力气还要大。
    米罗叫了一声,一歪头闪开了:“卡妙,你怎么了?”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卡妙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第二个想到的则是撒加的魔皇幻胧拳。
    可惜卡妙看起来清醒得很,也明白得很,一拳一脚暴雨般的攻过来,眼中却没有半分暴戾之气,有的只是认真:“米罗,你怎么不还手?”
    米罗从地上跳起来,东蹿西蹦:“还什么手……喂,不要这么狠,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卡妙旋身一记飞腿踢过去:“没有。”
    米罗一弯腰闪过:“那为什么打我?”
    卡妙送了他一个直拳:“因为我高兴。”
    “喂……喂……”米罗大嚷,对着卡妙紧逼的攻势,才发现他的拳脚也不是一般的,又连挨了几记后,终于犹犹豫豫的反攻起来。
    卡妙眼中有亮晶晶的光芒,心中一片宁静,从未有过的快意。完全的近身肉搏使自己更有活生生的人的感觉,不是小宇宙、不是第七感、只是人。
    两人像雅典街头的普通人一样打做一团,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压制对方。有人说,女人间的感情是用手帕和花边装饰起来的,男人间的感情是用拳头打出来的。米罗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没有道理,但卡妙这样生气勃勃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不是修炼时的冷漠,不是塞纳河畔的温柔,不是风雪中的固执,甚至不是偶尔会流露出的孩子气和狡黠,但却是最让他感到舒服的。米罗很清楚自己没有挨打的嗜好,卡妙也不会有,但现在两人却都完全沉浸在这种肢体交流的爽利中。拳打在身上会痛,腿踢在身上也会痛,但却真是痛快。米罗很认真的想,也许肢体语言更有说服力,是个交流感情的好方法。似乎很多事,能开口的,不能开口的,现在都变成了透明的纸,不用捅,已经清楚了。
    卡妙不知道米罗都在想些什么,一个翻身扼住他的脖子,脱口喊出来:“大混蛋!”
    米罗顺势一个过肩摔:“诚蒙夸奖。”
    卡妙稳稳落地,还了一记飞肘:“再有事瞒我,我杀了你!”
    米罗跳开一步:“不要打脸,圣域还要形象呢!”
    卡妙哼了一声,一脚踹过去:“去仙女岛干什么?”
    米罗一个空翻,又伸手去抓他打来的快拳:“做刺客。”
    卡妙骤然停手:“仙皇座?”
    米罗没想到他说停就停,一手还扣住他的拳头:“大实话。”
    卡妙抽回拳,转身到台阶上坐下:“你有伤,打得过他吗?”
    米罗很严肃的拍胸脯:“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无所畏惧。”
    卡妙双手托腮,不看他,就在米罗认为他没有话要说准备走了的时候,一句话传过来:“晚上等你吃饭。”
    米罗回头,卡妙正望向天边。
    站了片刻,米罗转身用坚定而自信的脚步离开,走出了卡妙的视野后,忽然蹦了起来,对着天空大喊一声:“耶!”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
    之后,鼻青脸肿的米罗离开了圣域,踏上了去仙女岛的路途。

    感到米罗离开后,卡妙才把目光收回来,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米罗受的伤不轻,这一点他很清楚,那是被十分强大的小宇宙冲击过的创痕,一时间想不到会是谁。但唯一肯定的,他这次的行动会因此而大为不利。仙皇座的实力不容小觑,即使与他对阵的是白银之上的黄金圣斗士也不能疏忽,这是事实。米罗的实力确实很强,但却因受伤而打了折扣,这也是事实。两个事实叠加起来,得出得结论是疑虑重重的。卡妙有些违心的尽可能乐观,但却无法忽略客观的存在,有些沉不住气了。
    站起身,还没有迈出一步,就有笑吟吟的声音传过来:“虽然黄金圣斗士可以自由出入圣域,但教皇可是很多疑的呢!”
    抬起的脚迈不下去,又收回原地。
    卡妙扭头,看到一阶阶拾级而下的阿布罗迪。湖蓝闪着银色光泽的长发披在及踝的白丝长袍上,双手捧着一只月桂嫩枝的花篮,背后是灿烂的阳光,让他一时恍了神,以为爱与美的女神就这样步入人间了。脱口而出:“APHRODITE!”
    阿布罗迪挑着眉笑了,对于这样一个称呼的真正含义似乎不是很在意,反而是卡妙出口后有些讪讪的:“你怎么来了?”
    阿布罗迪在他刚刚坐过的石阶上坐下来:“你好象有烦心事。做为朋友,不该来看看你吗?”
    卡妙沉默半晌,低头看他手上的花篮:“这是什么?”
    阿布罗迪举起花篮笑了:“探望人一般都带着花的。怎么样,喜欢吗?”
    卡妙揭开篮上挂着的薄薄细纱,里面并排插着四朵艳红的玫瑰,宝石般璀璨的花瓣上似乎还有清晨的露水,每一朵都完美得似创世神精心的杰作。
    “不是魔宫玫瑰!”
    阿布罗迪笑弯了腰:“我会用魔宫玫瑰送人吗?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恶劣吧!”
    卡妙也笑了,但眼中还带着一缕淡淡的惆怅。
    “担心他吧!”阿布罗迪拉了拉他的衣摆,“放心吧,那只蝎子命硬得很呢!”
    卡妙伸手进篮轻轻拨弄着娇嫩的花朵:“阿布罗迪,你说,玫瑰花可以用来许愿吗?”
    阿布罗迪眨眨眼:“那要看你许什么愿,诚不诚心喽!”
    卡妙拈起一朵花,迎风站立:“七年前,在这里,你送过我一朵玫瑰。”
    阿布罗迪看着他:“一朵玫瑰,一个愿望,是吗?”
    “让我摆脱惊变之夜的阴影。”卡妙扬起手,玫瑰化成无数花瓣向山崖外飞舞,如红蝶翩翩。
    “让我的亲人不会因我而不幸。”第二朵玫瑰又是花雨。
    卡妙再拿起第三朵。
    第一朵玫瑰是救赎;
第二朵玫瑰是祝福;
第三朵玫瑰是祈祷;
第四朵玫瑰是奇迹。
    阿布罗迪不知何时站起身,轻盈的将第三朵玫瑰从他手中抽出:“如果是米罗,是不该向神祈祷的。”他笑得盈盈,抽手,多刺的花枝从卡妙的手指划过,牵下一串红艳的血珠。“带血的玫瑰,对于被祈祷的人是平安,对于另一人是死亡。留着第四朵玫瑰吧,天上的星,在今天之后,就不再是这样了。”他把玫瑰的花枝抿在唇间,悠然而去。
    卡妙的指尖还有细细的血珠浸出来,捧着花篮望向东方。

    救赎的玫瑰开在风中;
    祝福的玫瑰开在眼中;
    祈祷的玫瑰开在手中;
    奇迹的玫瑰开在心中……
    四朵玫瑰,四个心愿,
    四朵玫瑰,一份眷恋,
    悠悠,长路漫,长夜寒……

    米罗疲惫的披着星光踏上十二宫的石阶,右臂的伤口有血浸出来。仙女岛的恶战耗神、耗力,血火纷飞外,他却看到艳丽的玫瑰一闪。
    夜漫漫,星周转,已是午夜。答应过卡妙要回来吃晚饭的,但现在似乎该是宵夜了。米罗带着负咎心爬上水瓶宫,遥遥可见,瘦削的身影披风而立。
    大吃一惊。米罗几步跑过去,看着卡妙在晚风中冻得有些发白的脸,叫起来:“你怎么站在这!站多久了,冻成这个脸色!”
    卡妙看见他,觉得忽然间就从混沌中脱开了。风仍是风、水仍是水、山仍是山、月仍是月,世界仍是多彩……走前一步,伸出双手,微笑看着他:“我说过,在这等你。”
    有时,一个眼神便是世界;有时,一个拥抱就是永恒;有时,一个微笑便是生死;有是,一个怀抱就是人生。
    有时,做一件事、一个动作是不需要理由的。此刻,珍惜是全部,无声是有声,两个人就紧紧的抱在一起,不问为什么,不问做什么,却都用力的扣住对方,想这一拥,就是地老天荒。

    米罗低笑:“等也不用站在这里。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卡妙不语,从他的肩上看着星空:“我找不到天蝎座了。”
    米罗也抬头:“星空也是会变的。昨夜的和今夜的,今夜的和明夜的,都不会一样。”
    “明天,也许不会有星星。”卡妙摇头,“有云了,明天是个阴天。”
    米罗笑:“阴天我就不来了。”
    卡妙环在他背上的双臂用力更大:“我还要在这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等你,等着看星星。”
    两个人一同笑起来。
    夜更深,星移斗转。明天,会是怎样的一个夜空,又会是怎样的人站在夜空下,披风、迎露,翘首相望。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  不信人间有白头

    命运女神的金纺轮正在将黑夜慢慢转离,正如朝夕复始的规律无法改变一样,一切被祈求的,不被祈求的也都按其即定的宿命降临了。
    圣域的千年古殿有着不可撼动的气度,即使是奥林匹斯山的神灵,也必须以他的双脚来一步步丈量。所以,率领着五名青铜圣斗士前来开启圣战的城户纱织的座机也只能在遥远的雅典机场降落。也因为如此,这位“雅典娜女神转世”的少女的到来所激起的涟漪还未能迅速的扩展到黄道十二宫。
    仍是熟悉的平常一天的开始。
    穆与沙加闲适的在沙罗双树园中品茶谈天,继续着他们永远也谈不完的哲理对话。凉爽的晨风吹过,一片绿叶打着旋飘落在茶托中,沙加舒心的笑了:“真希望一年中多几天这样闲散的日子。”
    穆微笑,浅紫的发丝随风飘扬:“总会有的。如果你不去恒河,我也不回帕米尔的话。”

    阿布罗迪依旧在花园剪下最娇嫩的初绽玫瑰,插在剔透的水晶瓶中送到教皇厅。守护的侍卫告诉他教皇正在沐浴,阿布罗迪不意外的笑,将花瓶放在平日里惯放的饰柜上。一瓣粉红的花上沾了些许尘土,他伸手去弹,不小心被墨绿的硬刺伤了手指,一粒鲜红的血珠浸出来。阿布罗迪轻轻吮了吮,一缕淡淡的腥甜在舌尖蔓延开。

    又睡在水瓶宫的米罗仍是被早餐的香气叫醒的。心满意足的吃着卡妙亲手调理的饭菜,一边看他收拾有些凌乱的卧室,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真像在家里!”
    卡妙拉开米色的窗帘,外面的天空蓝中透着灰白:“果然是阴天。”
    米罗凑过来:“不会下雨吧?”
    卡妙一把推开他:“少找借口赖在我这!吃饱了就回天蝎宫去,你那的灰都快有一寸厚了!”
    米罗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干笑两声:“回去就回去喽!下午茶时我再来,这总该没问题吧!”一面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卡妙。
    卡妙相信如果米罗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得可以媲美风车,不由得勾起唇角:“你要来我就是把水瓶宫堵死了也堵不住。”
    “答应了!”笑开了的米罗一个热情的大拥抱,天空中看不到的阳光似乎都灿烂在他脸上。

    慵散又恬淡的清晨过去了。

    穆步出处女宫,习惯性的向远处眺望了一下,古老高大的火钟上似乎有亮点在闪动。太阳出来了吗?穆想,扭头看了看东方,仍是灰云蔽日。然而火钟上的亮斑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渐渐勾勒出了烁动着的火焰的轮廓。
    教皇强大的小宇宙在下一秒传遍了圣域。随着紧急备战的声音的响起,山风四吼,卷开了最后一丝恬静的清晨余韵。黄金圣衣披覆上了各自主人的身体,古老的十二神殿苍尘渐退,忽然就显出了不让千年前的金戈之气来。圣战还未正式开始,但那似已隐隐可嗅的血腥味已经让这战争女神的实体小宇宙兴奋了。两个多世纪的沉默,这一次,又是谁的血将染红这华丽的殉墓?
    奉命接引的是天箭座的白银圣斗士德里密。看着穿着宽大的黑色斗蓬的他渐渐走向圣域的最前站竞技场,倚在白羊宫门前的穆淡淡的笑了。派出擅用黄金幽灵箭的战士,撒加,果真是用心良苦啊!不过,这也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法了。王见王,非死不止。最后的决战,现在还不到开始的时候。
    身边的kiki 已经有些急不可待了,不停的跑到宫外的石阶上眺望。穆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即使有着再传奇的宿命,淳朴如水晶的童心,也还是简简单单的分明了“善”与“恶”的。可惜,自己的童心,早已一去不返了呢!
    kiki 的大嗓门突兀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先生,穆先生,星矢他们来了!”
    女神已经到了吗?穆环视了白羊宫一圈。要用二百多年的岁月画的一个圆,又要从起点开始了。用念力将心中所想传到教皇厅,穆戴上灿然的黄金头盔,向宫门走去,雪白的披风在门前成为宫中最后一个亮点。

    “成王败寇!”
    撒加站在教皇厅的正中央,抬头向着空气冷笑。

    每一名闯宫的少年都有着非凡的意志和勇气,即使面对的是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的黄金圣斗士,每一步也仍是坚定不移的向前迈出着。
    有神圣的雅典娜女神赐予的正义,有奔流的瀑布前长者的激励,有默默以灵魂守护着的前辈的嘱托,有血脉亲缘的家人在远方殷殷的祈盼……无数可知不可知的力量在守护着他们。大地上善良而又虔诚的人们,将他们的一切可为都化做力量支持着这场回返圣域的圣战。
    圣域似乎在胆怯了?其实,这固守的圣域,也无不是青春少年热血为之奔腾的神灵的庇佑之地。该是……共鸣吧!
强,凌弱吗?
恶,欺善吗?
如果,没有神祗的庇佑,没有指路的先行,没有被世人共认的理由,没有亲人无求的祝福。
没有外援的孤军奋战,没有公平的鏖战沙场,没有未知的成败生死,战士、人,将会怎样?
我们只有自己。
自己做自己的庇佑,自己做自己的先行,自己撑起信念的天空,自己写下不朽的祝福。
人,即已渎神,何求神佑!

嫣红如浸满鲜血的魔宫玫瑰像不息的烈焰卷上教皇厅的石阶,铺开一路艳煞的红毡;
雪亮的白刃挟着千百世的金风抛开古旧的剑鞘,泠泠的剑光倾洒出夺目的寒芒;
巨大的莲花宝座在九天十地间轮转,通向伊利西亚的大门正缓慢的掩去最后一道光轮。
巨蟹宫,鬼哭魂嚎。迪斯马斯克默默戴上头盔,临行前的最后一挥手,永远的尘封了无声的灵地,只留一洞青灯。

米罗坐在天蝎宫门外的台阶上,背靠着巨大的石柱。有熟悉的小宇宙在天枰宫升起了,两个都很熟悉,半空中浮现的是闪闪冰晶凝泉倾落。
“不得不出手吗?”米罗拄着腮,又想了想,“要是我,说不定也会出手吧!”
然而,没有看到卡妙从天蝎宫经过,米罗有些失望的站起来,决定去泡一个热水澡。接下来的,管它呢!

卡妙是有些心虚了。从感觉到冰河的小宇宙开始燃起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原来已经调整得很好的心态就又有些偏移。一种有别于渴望决战的心态驱使他跨入了天枰宫,争执、互斗、沉船、冰封,像是身体忽然有了自己的意志,就那么不听操控的任性了。

执着金杯的宙斯看着他脚下俊美的侍童:“加尼米德,你希望回到人间吗?”
“我不愿!人间已没有我的父母亲人,我不愿看到那让人悲哀心碎的城池。”少年在摇头,有泪从他美丽的眼中滑落,于是,人间便有了细雨霏霏。

米罗透过热水蒸腾的雾气好象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受伤的手擎着一块光华流溢的水晶:“这个,和你很配呢!”
水晶坚硬,也易碎;美丽,也难以把握。它美妙的棱面下一秒会折射出什么光彩,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米罗忽然就感到热水已经在变冷了,再泡下去会伤风的,于是匆匆的爬了出来,飞快的跑回了大厅。头盔还没来得及戴上,挟在掖下。
那几个孩子,到了。

从没想过“求全”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米罗想,自己要打败这几个小鬼是很轻松的。打退了他们,自己、卡妙、撒加,所有的兄弟们,就都可以跳出这几千年不休的征战了吧!不过米罗随之就又害怕起来了。向往已久的自由,真的这么容易就能到手吗?挣扎困绕迷惘徘徊了十三年,就只是这么易如反掌的一举手吗?女神,就这么不堪一击?
那孩子又勇敢的冲过来了,使用的拳是自己小时候见卡妙练过的,很普通的冻气。不过碍眼的却是他出拳的姿势,哪里也逃不开的命运十字架。
随手敲开他又补上一针,米罗依旧在想自己的问题。身体条件反射的闪避、回击,米罗终于再想起看他的时候,已经有十针扎了上去。
啧,真耐打呢!米罗眯起眼。

    为什么要拦下他?为什么只拦下他却放了那几个青铜圣斗士过去?米罗又有些糊涂了。如果是为了胜利,那应该是将他们一个不留的斩尽杀绝才对吧!那,是因为他是卡妙的弟子吗?
直觉的,不想让他们师徒见面,天晓得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可,那是要杀了他吗?那卡妙又会伤心的吧!米罗捕捉水瓶宫隐隐的一丝紊动时感觉总是最敏锐的。已经有过艾尔扎克了,不想再有一次……
米罗忽然就像被浸到冰窖中,连呼吸都冷起来了。冰河的拳还没有这个本事的,仿佛被东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过来的,是两年前自己亲口的一句承诺:
    “刻骨之痛,如果再有第三次,我来替你承受。”
    想笑……想哭……一向不肯随便俯首于命运的,米罗却忽然明白了,这一句,是谶语!
    冰河还在挣扎着站起来,鲜血不停的从他身上越来越大的针孔中涌出来,滴在地上。
    十四针了!
    米罗举起手,默默的告诉自己,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再一针,只一针,眼前这个孩子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手在颤……
    还犹豫什么呢?米罗问自己,难道想放弃这之前的诸多努力吗?难道想让那不吉的话成为现实吗?想卡妙……
    白鸟又在垂死的鼓动双翼了,米罗眼前一片血红。
    十字架……
    十字架……
    十字架十字架十字架……
    米罗有心被剜出的痛——安达里士!
    飞雪满天。
    米罗忽的就明白了,圣斗士,毕竟是雅典娜女神的护卫者。即使精神叫嚣着摆脱,肉体倔强的反抗,但神的意志还是无孔不入的。
    冰河达不到绝对零度!米罗感觉到了黄金圣衣在冰晶闪闪中冻结。

    水瓶宫是北极恒古冰川般的沉寂。清冷之中,却有一抹嫣红。
    红艳的花、墨绿的刺、白皙的指。
    一滴滴鲜血与花缠绵着,在最美丽、最绚烂的一刻,成为一件不朽的冰雕。

    第四朵玫瑰是奇迹!

    如果天上有神灵,我不会向你祈求;如果冥冥中有宿命,我不会向你低头。我只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一腔热血,以此鲜活的殷红的,去浇灌出一朵心葩。
    听到我的声音了吗?米罗:
    安达里士,它的存在就是奇迹……

    米罗站住了,天蝎座的黄金圣衣有冰光在闪耀,脱力的少年倒在他的面前。十五星,一颗寒星,逆冲入体内,却是彻腑的清凉。米罗听见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慢慢的走到冰河身边去,染血的指,按上他的前胸。

    自己就这么让他通过了?
    之后的米罗坐在天蝎宫的地板上,脚边是泅开了的血,刺眼的红。
    “为什么现在不是晚上呢?”米罗自言自语,“安达里士应该还红着亮着吧!”
    天蝎之心,一直是那么嚣张那么灿烂的挂在天上,从自己五岁时第一眼看到它起。

    米罗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圣衣上的冰屑纷纷的掉了下来,化在它的创造者的血里。果然不是绝对零度!米罗笑。真是,“惩罚”也不用这么戏弄人吧!
    向旁边迈开几步,是冰河屡次仆倒的地方,地板上的人体形状清晰可见。米罗蹲下去用手指在旁边拂了拂,一地浮尘,真被卡妙说中了。
    头痛,不知道是不是伤风了。米罗慢慢的蹭回卧室,缩进被中,面向着天花板。

    下雨了吗?即使下雨,天蝎宫也不该漏雨吧!翻了个身,脑后,枕上,是一片泅开了的水迹。

    阿布罗迪走上教皇厅,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清晨插上的玫瑰吐着艳。
    有些心慌。他不在这,会去哪了?这个时候,难道他还能走开身吗?
    徘徊了几圈,火钟上的火,已经燃到水瓶宫。没有时间了,阿布罗迪迟疑的转身,踏上了玫瑰花的甬路。

    他的身影消失后,一个空间豁然裂开,面色苍白的撒加缓缓落回地上,歪到宽大的教皇宝座上。
    一体的灵魂要被硬生生剥离竟是如此巨大的痛苦,一如十三年前海浪奔涌的阿斯旺海岬。撒加揪着胸口,另一只手的拳心已经握出血来。奥林匹斯山的众神,你们唯一擅长的就是在宿命中玩弄人类吗?
    想起哪个不知名的高大身影,灿烂的权杖光芒四射:狄俄斯库里兄弟啊,你的能力高于神祗,但神祗剥离了你的权力。有着百条金穗的黄金盾放射出它的光芒时,你的兄弟将从你的身边被驱逐……
    “雅典娜!”撒加痛苦的大口呼吸着,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掌心,“我没时间了吗?”
    屹立千年的阿斯旺海岬,你见证过骨肉兄弟的分离。
    如今,苍苍神殿,这一切又要重演吗?
    一股眩晕涌来,撒加的眼前又有些模糊了。

    (OKOK,又有一帖搞定了!其实,兰宁是一直不太敢动笔十二神殿之战的,不是不忍心,而是觉得那种深入到骨髓的痛刻画不出。但终究还是写下来了,毕竟不能“渎职”吗!
    这一段写得是很杂乱无章的,米罗的行径也莫名其妙的很。兰宁是觉得,米罗是冷静理智的,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同样有许多矛盾,许多未名的恐惧,失败也好,害怕失去朋友也好,都会让他变得不知所措。所以,米罗只好……
    一直在避免正面去描写十二宫中的战斗,兰宁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于是就用许多片段拼凑出了。其实,这样写也未必就没有它的长处。有很多事,都是常理难以描绘的。
    罗嗦了不少,如果各位还对兰宁有信心,欢迎继续看下去。第八章不会很长,我觉得!)

    (清明时节雨,纷纷欲断魂。遥奠云深处,不见旧时人。
    先生的生日过后七天是清明。小雨从昨夜就下了,一直淅淅沥沥,不冷,绵绵的一襟清凉之气。早起出门,扑面而来的是湿润的清风。是一种祝福吧!清明的雨,淋绿了慰灵地的春草……)

    “到了……”
    米罗在半梦半醒中忽然惊醒。
    “来了……”
    卡妙在水瓶宫前迎风低语。
    几个奔跑着的身影,出现在十一宫的石阶上。

    卡妙看着冰河,很专注的看着他,漂亮的冰哞如深不可测的北海冰洋,眸深处晶亮的一点,是入海的月。
    直到好久之后,星矢他们聚在一起时,每次提到那个冰雕玉琢的人,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仍是那对明眸,清清寒寒,沉沉静静,收尽了一天一地的风华。
    但当时,那几个孩子是不及去欣赏这种离俗的美的,不懂得,也来不及。他们只是如临大敌的在正和冰河对视着的他的身边穿过,飞奔向下一个目标。但就只是这一擦身,只一擦身,也就明了了一种绝世的风华。不需体味,甚至不需去看,就那么铺天盖地的来,不由得不知。
    星矢六岁后就一直在希腊生活,与日本比起来,那一片碧海金阳更像是他的故土。掠过卡妙,他想到的是爱琴海的波。那么碧蓝沉静得如玉石,却又孕育着无限的魅力,和着几十个世纪前埃勾斯王的悲痛一同席卷而来,激得他闷住了气,直到奔出宫门似乎才又学会了呼吸。
    来自庐山的紫龙想到的却是山后的一片寒梅,铁枝银瓣,高寒风骨。他比星矢略大了些,自小常读的诗书典史使他看起来别有一股稳重。他没有感到星矢所说的窒息,却忽的想起了中国的两句古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之后,才是彻腑的清寒。低头看时,圣衣上已是薄薄的一层白霜。
    唯一与他真正对视过的是瞬。天性使然让他对敌人也同样保有一份善良,更何况这雪样清的男子让他有莫名的好感。他们的对视持续不到一秒,却让他记住了几乎一个人生。他说,没有听到海,也嗅不到梅花的清芬,那仿佛能将人看穿的眼中,分分明明的四个大字——孤天寂地。
    当然,他们的这些想法做为当事人的卡妙是没机会知道的,甚至冰河,也是在好久后无意中听到。他的伙伴们,是绝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他的老师的。
    两人对视,
    两人对峙。
    一切语言都已经只是无意义的符号。知徒莫若师,卡妙轻轻的一摇首,就将他的千言万语轻描淡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还能说什么呢?你的信仰,你的正义,十三年前就已经是刻骨铭心的痛了。我的抉择,我的追求,即使再多个十三年后,你也还是不会明了吧!
    无话可说,何必再说!
    一刹那,霜天雪地,万物冰封。
    圣域被前所未有的寒气冲击着,北极,极光如虹。

    卡妙的实力是在冰河之上的。
    巨大的雪霰在轰然的冲击声中搅天而起,冰河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向上抛出又跌落下来,重重的撞在石柱上,一缕鲜红慢慢从金发里浸了出来。
    卡妙心中像被什么细细的割了过去似的,一缕淡淡的抽痛泛开来。看着地上似已无生命的躯体。就这样,输了吗?
    沉默,然后,冰河慢慢的动了动,有些颤抖的双臂撑起了身子。
    卡妙说不出自己心里的一悸是释然还是惘然。看着他艰苦却又坚定的爬起来,一度沉寂的小宇宙再次燃烧。

    米罗缩在床上,裹着被呆呆的坐着。目光无焦距的看着前方,是华丽的鎏金壁灯。其实,那是什么都无所谓,也只不过是一个目光的投放点而已。米罗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什么都无法去想,唯一要做的,是保持着清醒。
    他不知道卡妙究竟会怎样,只能遥遥的感觉着两股忽强忽弱的小宇宙的冲击。冰河绝不是卡妙的对手,这是如同白纸上的黑字一般清楚的。但这张纸对于米罗来说是泅开了的,灰灰杂杂混沌的一片。他会手软的放过冰河吗?这不是不可能,至少在天枰宫就已经发生过一次。还是,他会无情的结束冰河的性命?可米罗实在想象不到那么做的卡妙的样子。自己怎么就忽然笨了呢?米罗揪着自己的头发,究竟会怎样?他会赢吧,他会赢吧……
    “他会赢吧!”
    清楚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时米罗吓了一跳,怎么质疑起卡妙的实力来了!他想自嘲的笑一笑,但笑不出。
    空气的温度越来越低,说明水瓶宫还在激战着。米罗又紧紧的把被裹了裹,暖一暖发冷的手。有些像西伯利亚了,他想,两个字就那么直白的跳进脑海里,赤裸裸的掀起一片狂澜——惩罚!

    为什么白鸟座有两个预备员,为什么他们有“最强”和“坚强”两个选择……
    艾尔扎克选择了“坚强”,从他跳下海,就带走了救赎,而留给冰河的,是“最强”的惩罚……

    最强,最强,
    他最强……

    米罗像掉进了北海的漩涡,五脏六腑,都是冷的了。

    冰河的坚韧出乎卡妙的意料。一次次的跌倒,又一次次的爬起来。倔强的脸上,找不到失败。
    卡妙的心又痛了。如何坚定的信仰,能让这个孩子爆发出这样惊人的生命力。是天上的神祗的正义吗?但那正义,明明又是那么的虚伪和不实啊!
    每次他短暂的失去意识时,口中喃喃的永远都只有一个词:“女神!”甚至将他再次封入冰棺中,他的小宇宙也还是在燃烧着这个名字。
    卡妙有些无措。如果正义只是神祗的游戏,又为何能得到如此纯洁的忠诚!他忽然很想敲开冰问一问,为什么?
    但不会那样做的。卡妙转过身,准备离开了。
    精神有电击过般一掠的麻痛。“撒加!”他站住,几乎叫出声来。但那似乎要裂开的小宇宙随即就隐去了,卡妙有寒意从双脚蔓延上来。出事了!
    不知道另一个世界中灵魂正在被拆离的挣扎,卡妙只是依稀看到尼刻女神带血的双翼,却不是向自己飞来。
    冰河的小宇宙又燃起了,宫外已是夜晚的星空,南十字架上一团耀眼的光芒。
    冰棺在碎裂,化做雾气消失。卡妙能听到他的呐喊:“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
    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卡妙的心里明明朗朗了,淡笑。原来是这样!为了大地,而不是神祗。真是,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呢!一个月前在巴黎,米罗不是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吗,圣斗士守护的,不是女神,而是一切可代表正义的,只是这些孩子还不了解这二者的区别。女神,只是他们心中燃烧着的正义的一个寄托啊!
    但自己除了正义外,更向往的,是自由。冰河,他不懂得!
    有淡淡的悲哀铺浸开,卡妙闭上双眼。同是无罪的向往,却有一方被无情的打上了“有罪”的烙印。最后的一拳,仍是击出。
    曙光女神——之宽恕!

    米罗仍缩在被中,捉住被角的指关节已经泛白了,硬硬的痛,但他觉不出。
    许多事情可怕的并不是结局,而是在未知中等待结局的那一刻。漫长难熬的等待中,有多少人就失去了自我,陷落,崩溃。
    米罗感到自己是被崩紧了的那根弦,操控的大权在执弦人的手上,而执弦人,不知生死。

    还记得爱琴海的星空吗?还记得莱茵河的碧波吗?还记得西伯利亚的白雪吗?
    还记得雨中的水晶吗?还记得月下的白梅吗?还记得午夜的花园吗?
    还记得心宿二吗?还记得小阁楼吗?还记得三生石吗?
    还记得背负命运的南天十字吗?
    还记得米诺斯岛的刻骨铭心吗?
    还记得泪后的笑颜、
    还记得……似来自前生的拥抱吗……

    生命的无力,贯穿天地。

    两个孩子坐在古旧的窗前,看星,银白的月光是剪影,永不分离的承诺啊!

    尼刻女神展开金翼,在天空中微笑着俯瞰大地,灿烂的金杖指向奥林匹斯山:
    阿特洛波斯,剪断那根颤动的线吧!

    冰河的小宇宙在无限的提升着,与卡妙势均力敌。
    两股不相上下的强大冻气化做金雾在两人间移动,生死一瞬。
    卡妙想,自己是该为冰河的成长欣慰呢,还是该为自己的命运扼腕?可那一刻,真正映出脑海的,是那片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神不可胜吗?我不信!可隐隐约约中似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就像生命还没有被赋予灵魂。是什么呢?
    卡妙似乎有些倦了,似乎茫茫中又入了那片梅林,任夜月的淡淡雾气裹住了自己。

    对不起,米罗!
    三生石,果然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呢!

    冥冥中有光芒在眼前铺开。
    “波吕丢刻斯、卡斯托耳、加尼米德、阿多尼斯……”天空中似在回响着什么,湮没一切。

    米罗身上的被滑落下来,手指抓在空气中,不知所措。

    夜更深了,圣域中却奇异的泛起淡淡的日光。穆坐在白羊宫的石阶上,手拄着下颔。是黄道十二宫的黄金圣衣聚齐的缘故吧!这一幕,已经有二百多年不曾出现了呢!
    抬头看向火钟,双鱼宫的火也只剩淡淡的一簇。那几个孩子该到教皇厅了吧,也许已经见到教皇了。
    一束金光从山顶射下来,白羊宫下的城户纱织全身都沐浴在其中,十三岁的少女,忽然就有了几千几万年才能沉淀出的威严与神圣。
    穆的念力中却蓦地闪过针刺般的痛,仿佛有什么在流光中逸去了,心不受自制的乱跳。站起身,还未举步,却又定住了,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单膝点地:
    “参见女神。”

    圣域中的人都在说,邪不胜正,弑主篡位的叛逆怎么可能战胜神呢,今天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
    射手宫寂寞了十三年的大厅忽然就多了好些凭吊的花环。人们在议论纷纷:早就说,艾俄洛斯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叛徒呢!果真是被冤枉的。唉,这么伟大的英雄!
    星楼上教皇的遗体也被移了下来,殓入与之身份匹配的华丽大理石棺椁,在教皇厅接受祭拜后准备择日下葬。
    狮子宫中,卡西欧士的尸体早被移走了,许多杂兵、预备员、下级圣斗士忙着一睹“英雄的弟弟”的风采,当年那间浸满了泪与汗的破烂木屋也奇迹般修复了。
    圣域中欢声处处,人人脸上神采飞扬,从圣战结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沸腾着。

    沙加在圣域后山的草坡上找到艾欧利亚,后者正默默的揪着手边的小草,一茎一茎,再一段一段。
    沙加走过去,难得的开了句玩笑:“英雄的弟弟,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是仰慕者太多了吗?”
    艾欧利亚本来是低着头,听见沙加的话,闷闷的问:“沙加,你说我该高兴是不是?”
    沙加在他对面坐下:“莫非你现在不高兴?”
    艾欧利亚有些茫然的摇头:“不是不高兴,总像是少了点什么,烦得慌。”
    沙加看着他微笑,把右手举到他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艾欧利亚莫名其妙:“不是你的佛珠吗!”
    沙加用手指点住他:“不是佛珠。”
    艾欧利亚老实的摇头:“我不明白你那些佛经上什么真真假假,我看它就是佛珠。”
    沙加站起来,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珠串:“你会明白的。记住,它叫‘彼岸花’。”
    “还是不明白。”艾欧利亚很干脆,“还有,你来找我有事吗?”
    沙加已经走开了,听到他的话又停下来:“女神要为战死的黄金圣斗士收尸了……”
    阳光依旧灿烂,却不在他们脸上。

    圣战后,唯一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就是仅存的黄金圣斗士。

    艾欧利亚忽然跳了起来,几步就赶过了沙加,急匆匆的吓了他一跳:“艾欧利亚,怎么了?”
    艾欧利亚的眉拧得不只一个结:“我担心……米罗。”

    自从撒加在教皇厅自戮后,就没有人见到过米罗,确切的说,是没有人见到他从天蝎宫出来过。大家也都知趣的不去打搅他,不知是不敢,还是不忍。
    阵亡的黄金圣斗士的遗体在依次入殓,女神很不计功过的允许他们进入慰灵地,但这“恩旨”却没有在仅存的黄金圣斗士脸上掀起一丝波澜,仍是默默的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一具具石棺被抬出十二宫,但到达水瓶宫的时候,却停住了。
    冰之圣斗士激战过的水瓶宫如一个剔透的水晶盒子,处处是晶莹的冰,处处是纯白的雪,犹如另一个西伯利亚的冰原,让实力稍弱的人纷纷却步。
    能进入宫中的只有黄金圣斗士,推开那虚掩的巨大宫门后,就看到卡妙,静静的伏在地上,一片淡淡的冰光,与神殿融为一体。
    没有人能够移动他的身体,绝对零度的冻气仍在四周回响着。破不开坚冰,无法入殓,每个人都束手无措。
    穆蹲下身,看着卡妙似睡了的安详脸庞:“你是……还不愿离开吗?”
    宫外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像是又来了什么人。每个人在心里其实都已经知道答案了,但仍是看过去,确认一下。
    推门而入的,是米罗。
    没有穿黄金圣衣,简单的天蓝衬衫、牛仔裤,一切都收拾得干干爽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敏锐的人仍能发现,双眼处冰敷过仍未全消的红肿。
    米罗慢慢的走过来,所有人都自动的让出一条路,通到卡妙的身边。米罗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打开门进了起居室。
    卧室的门开着,清楚的看到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亚麻的床罩还没有罩上,叠好了放在柜上。一旁是喝了一半的水杯,里面的水,早已成冰。
    米罗的手有些发颤,又打开了厨房的门。
    很少有人来过卡妙的房间,进过他的厨房的人更是只有米罗一个。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那个冷清到冷漠的人会有一间盛满家庭气息的厨房,各式的面粉、奶油、乳酪、甜酒、糕模散乱的放在料理台上,精致的茶具只整治了一半,放茶叶的小罐还开着口,空气中有没有被冻结的糖果与巧克力混合的甜香。
    米罗拿起一块已经硬如石块的栗子蛋糕,看着,忽然就靠着料理台蹲了下去,捂住脸,蛋糕的碎屑扬扬从指缝洒落。
    “我说过要来喝下午茶的,早上离开时说的……”余下的话化做颤音消失在喉间,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跟在后面的四人。
    那天的水瓶宫中没有石棺运出,只有沉默着离开的四个人。再向前看,是花香犹在双鱼宫,与天地争辉的战士,安然的在他的花冢中长眠着。

    米罗一直在水瓶宫里,艾欧利亚几次担心得想要进去,都被穆拦住了。在第四次时,他终于忍不住叫出来:“你就不怕他出事吗!他和卡妙是最好的……”
    穆仍是那个温和着的穆,几乎没有人发现他眼底深深处的倦累:“我知道你担心他。不过,如果他撑不过来,也就不是米罗了。放心吧!”他坚定的说,“我相信他。”
    艾欧利亚也相信穆的坚定语气,又坐了下去,抱着头,闷闷不语。
    穆转过身,微微的晃了一下,扶住身边的石柱。石柱的另一边,是沙加。穆忽的就低下头,将身体的支撑点转到沙加身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还有近乎耳语的声音:
    “我好累!”
    有些人累了、倦了,是可以大声说出来的,自然有人鼓励他们、支撑他们。可还有一些人,累了、倦了,却是说不出口的,因为他本身就是鼓励、支撑别人的人。
    只有沙加听到他微不可闻的声音,不知该说什么,幽幽的叹气。
    亚尔迪一直是最沉默的,只是下力的帮杂兵们清理战斗的余迹。这类工作本不需要黄金圣斗士插手,但没有人敢拦他。沉默的金牛,自有威慑之处。唯一说过话的是沙加:“让他发泄一下吧。”
    艾欧利亚也要过去帮他的忙了,但站起来后却转了方向,吃惊的指向水瓶宫:“你们看……”

    一个黄金色的小宇宙在水瓶宫猎猎燃烧,不是战斗、不是悲愤,轰轰烈烈中三分爱护、三分温柔,有水样的沉静,沉静得让人心酸。
    “米罗在干什么?”亚尔迪也停了手过来。
    穆站直了,又是平日的风度:“他要用小宇宙的热量化开水瓶宫的冰!”
    沙加也动了容:“太胡闹了,再下去会出事的!”
    艾欧利亚已经第一个冲了过去。

    米罗跪在地上,让卡妙的头枕着他的手臂,金黄的光度像跳跃的火焰裹着他们,隐隐有赤红的光芒,仍在越来越强。
    艾欧利亚近不了他的身,只能在远处喊:“米罗,你干什么,别闹了!水瓶宫的冰大家想办法,你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米罗犹若未闻,目光没有从卡妙身上移开半分,似乎那才是世界,其他的,只是虚无。
    穆在劝、
    沙加在劝、
    亚尔迪和艾欧利亚试图拦住他。
    水瓶宫外的人越来越多,张望着、议论着,天蝎座的小宇宙在向极限扩张,前所未见的巨大能量在空间中回环。
    冰河也站在外面。他本是可以进去的,却无论如何迈不出那一步。那宫中的六人是一个整体,他插不入。那两个人的世界,更无他的立锥之地。冰河盯着满宫的冰雪,却似乎已想不起不久前的激战了。老师一直是爱护我的,他想,肯用自己的生命教导我成长。但眼前浮现的,西伯利亚的冰原、雪峰、小屋,每一幕却都只有那两个人的身影,自己,被屏弃在外。他有些迟疑的看向宫中,现在,那两个人之间,依然没有自己的空间。
    米罗却在这时转过头来,明明白白,迎上他的视线。冰河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被那目光中的杀戈之气摄住了眼神。移不开,完全被米罗压制着。冷汗渐渐的冒出来,直到那杀气变成悲愤,悲愤转成悲哀,悲哀化成静漠。
    “走吧!”听见他说,对着宫中的四人,但冰河知道他说的是自己。
    沙加注意到地板与黄金圣衣间的冰已经渐消了,虽然卡妙身上还有晶莹的冰层。米罗将他抱起来,走进起居室,关上门,留下一句话:
    “走吧!”
    所有人都离开了。米罗的小宇宙,炽烈的燃烧了一整夜。

    第二天的阳光很柔和,因为有淡淡的云,丝毫没有炽热的感觉。清晨时还下了一场朦朦的小雨,空气中溢满了阳光和雨水的味道。
    卡妙很安详的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是平日惯穿的米色丝麻衬衫、休闲长裤,石青长发柔顺的散在枕上,发梢有淡淡的洗发乳的清香。
    米罗坐在床边,慢慢理着他的发。好久,从衣袋中掏出一个不大的饰品盒,天蓝的丝绒衬着一枚精磨细刻的水晶十字架,小心翼翼的系到卡妙颈间刻有“C·T”字母的细银链上,精致的棱面上折射起一片淡淡的彩虹。
    还记得那颗水晶吗?还记得哪个巴黎的雨夜吗?还记得雨中的泪与笑吗?
    米罗用食指轻轻在十字架上摩挲着:“那块碎了的水晶我一直收着,准备磨一个漂亮的链坠在你二十岁生日那天给你,可来不及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把卡妙的双手和水晶十字架一同合握着,放在胸前,目光是近乎虔诚的温柔。
    “卡妙,生日快乐!”

    明天是女神选定的入土日,六具石棺已经被运到慰灵地旁临时搭起的蓬屋里了。没有人看守,似乎也没那个必要。
    夜至,第一个来到的是沙加。
    看着排成一排的石棺,他一具具的走过去,最后,在刻有“GEMINI·SAGA”字样的棺前站住了,一手扶着棺盖,微微伏下身去,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像是在专注的听着什么。不过,开口的也是他:“撒加,你认为自己选的路错了吗?为什么要自戮呢?我知道那是你在神前唯一的骄傲,可你不觉得这么做太……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也许有自己的理由,但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的做法,懦弱之极!”
    声音有点拔高,抬起头,是遮住浩瀚星宇的芦顶:“孰为天下苍生?孰是天下英雄?撒加,我可以做给你看。”右手抬起在眼前,金色的佛珠上有微光跳动,“十年前,你教我如何做;十年后,我做给你看!”
    ——法轮常转!
    月光洒在沙加身上,竟似燃起一片透明的火。火中,不是慈悲的佛陀,而是以己济世的——人。
    踏进芦棚的穆吓了一跳,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的沙加。虽然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两样,但他可以肯定,那一瞬间,有什么尖锐锋利的在沉寂中划过。
    沙加转过身:“来了 。”
    穆点头,手中捧着一只盒子:“有些东西要送给他们。”
    沙加扬眉:“是什么?”
    穆的目光在石棺间移动,低低的嗓音透着股感伤:“GEMINI、CANCER、SAGITTARIUS、CAPRICOM、AQUARIUS、RISCES,六具石棺,有三具是只有衣冠的空棺,他们也应该带走些什么吧!”
    沙加低下眉,走到迪斯马斯克的棺前,轻轻敲了敲。听着“空空”的回响,微一撇唇角:“你带了什么来?”
    穆打开盒子,里面是三只精致的挂釉瓷坛:“在他们的宫里带来的土石。毕竟是他们用生命守卫过的,应该有资格陪他们去吧!”
    沙加看着瓷坛,又看了看石棺,叹了口气:“你想得真周到!”
    穆不语,过去掀迪斯马斯克的棺盖。沙加帮手,将另两口空棺也揭开了,小心的将三只瓷坛安置好,再盖好棺盖,一切如初。
    穆在一边的石块上坐下,抖着手上的土。沙加走过去,微笑的看着他:“不像你了呢!平时雍容有度的那个穆先生哪里去了?”
    穆摇头,看样子是在苦笑:“白天去有集会的地方吧,你会看到他的!”
    沙加的睫毛扇了一下:“累了?”很没头绪的问。
    穆垂下头用手撑住:“不能累啊!二百年一次的大规模圣战才刚刚开始。”
    沙加看着他,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讲,却偏找不到头绪。难怪佛祖传法要用一个“悟”字呢!沙加暗道,想了想,有些事情靠别人说是不通的,毕竟心是自己的!他拍了拍穆的肩,看他抬起头,便塞了一样东西在他手里:“我渡你吧!”
    穆一怔,摊开手看,是一粒滚圆的佛珠,菩提子制,还带着佛前微微的香。
    沙加微笑,脸部的线条较平时柔和许多:“我先回去了,米罗和亚尔迪一会也许会来吧!你要等他们吗?”
    穆点头:“我再坐一坐。”
    沙加不再说什么,离开了。风吹着白麻长袍的一角,轻轻的飘。

    米罗没有去慰灵地,也没有去水瓶宫,而是拎了瓶红酒坐在天蝎宫外的石阶上。夜很静,星星很亮,人很寂寞。
    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米罗的另一只手按着心口,怎么就不痛了呢!好象是穆说过吧,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也就不会痛了。他又拍了拍心口:“伙计,那你就死了吧!反正到了那里,有他们在会更幸福。”米罗忽然就想,如果卡妙在冥界,看到一颗红彤彤的心“嗵”的蹦出来,喊:“我是米罗的心!”会不会吓一大跳,那表情一定很好玩。
    风很凉,米罗穿得很少,有些冷了。酒已经喝下了半瓶,没有丝毫暖身的作用。米罗很不满意的丢开酒瓶,索性仰面躺到石阶上。如水的凉度透过衣服“唰”的浸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像泡到了冷水中。
    米罗看着星星,一个一个的辨认着自己能叫出名字的星座。星星似乎越来越多,热热闹闹的挤在天上,挤着眼,发着光,摩肩擦踵、勾肩搭背。
    “真热闹!”米罗听见自己说,看到迪斯马斯克站在天蝎宫前,用那种能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自己:“前无天枰,后无射手,你其实,很寂寞吧!”米罗打了个冷颤,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又只是石柱了。
    米罗很气愤的爬起来,叉着腰对天上喊:“死螃蟹,你怎么做了鬼还找我晦气,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没有人理他,倒是树上一只睡觉的鸟被他吵醒了,叫了一声,扇着翅膀扑棱扑棱飞进夜色里。
    米罗转过身,凉如水的夜色这次是浸到骨子里了,拍着脑袋笑:“你说得也没错,现在不只是前无天枰,后无射手,我后面,他们已经都没了。十二宫的最后一关,已经变成我这天蝎宫了!”
    晃着身子要向宫里走,肚子很不配合的叫了一声。米罗的脚步攸的放慢了,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一个星期前吧,也是这样的夜,我还吃着你亲手做的晚饭,睡在水瓶宫。你不是还说过,要等我回来的吗!
    鬼才信!鬼才信!不可能的,都是不可能的!小时候说过要做永远的好朋友,你却先把我甩开了;长大后终于再在一起,你却还是一个人先走了!
    “骗子!”米罗大喊,抱着一根石柱,“什么信诺、什么永远,都是骗人的!骗人!我怎么那么傻,就会信!”
    泪水是咸的,这次是真正的哭出来了。

    有些事情,要相信它们,真的很难。
    譬如说,分离后才发现相聚太难、失去后才明白珍惜太晚、短暂后,才知道永远不过是水中月镜里花,太虚幻。
    所以,如果不想伤心,有些事还是不要去信比较好。
    若教眼底无离恨,难!
    在生命中挣扎过了的人,明了的是另一句:不信人间有白头!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主题

327

帖子

3458

积分

总督统

甩手姐姐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3458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6 01:4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谁言旧梦隐宿咒  无奈轮回仍是伤

    起风了,爱琴海波光荡荡。
    米罗蹲在沙滩上,用手指一笔一笔很认真的画着。星光淋下来,沙粒泛着银白的柔光,柔光之上,是一个大大的蛋糕:
    To Camus:
     Happy Birthday!
                From Milo
    写完最后一个字,米罗在旁边躺下来,枕着双臂看向天空,天空的星星也看着他。米罗笑了,把手拢到嘴边,向着天空大喊:“生日快乐!你看到了吗,卡妙?”
    夜静无人,声音传得很远很远,隐隐中带着回声。海水温柔的漫上来,漫到他的胸,带走了蛋糕。
    米罗拍着海水,笑得天真:“会带给他吧!告诉他,我很想他,真的。”
    笑容还挂在唇角,米罗闭上眼睛,渐渐有些倦了,睡意涌上来,像温柔的海浪。梦里,墨绿色长发的小男孩蹲在海边玩着水,另一个蓝发的孩子跑过来,笑着、闹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融在暖红色的夕阳里。
    海水又起了波,这次却不是层层的涌向沙滩。映着星光的海波卷成旋涡,一条条银白的光带跳跃着。光带渐渐聚成硕大的一朵浪花,托起一个挺拔的人影。
    浪花上的人轻盈的跳上岸,米罗仍沉沉睡着,唇边挂着孩子般天真的笑。
    “真是个傻瓜!”很不屑的语气骂着,声音却轻得像风。小心的从他身边走向远处,海水很快涌过来,将浅浅的一串脚印抹平了。

    晚风是温柔的小夜曲,轻轻盈盈的回荡在暖色的梦中。

    海天相接处蓦地一片金光暴炽,两个强大的小宇宙轰然相撞,又迅速分开。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米罗却忽的惊醒,从沙滩上跳了起来。
    仍是银白的月、浓绿的海、墨蓝的天,米罗却清楚明白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他不打算冒然闯过去,默立在海边,灿烂的小宇宙涟漪状的向外辐射开:“沙加,是你吗?”
    十分钟、二十分钟,没有回应,米罗心头的不安又扩大了些。这时,他看到一道绚烂夺目的金光从天边划过,海水奇异的劈分成两道碧玉的障壁。金发随风,沙加踏波而来。
    松了口气,米罗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上下打量他。确定没有什么内患外伤后,才开口问:“出什么事了?刚才你好象和人交了手。不是圣域的人吧!”
    沙加的脸色很平静,唇边一缕轻了天下藐了王侯的笑:“一个故人,你也该认识的。”
    米罗耸了耸肩:“我哪里还有什么故人,只怕是敌人吧!”
    沙加笑了,清清淡淡,米罗忽然觉得这笑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却记不得来自何方:“不,是故人,只是恐怕你记不起来了。”
    米罗好了奇:“会是谁?”
    “加隆。”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也还是被吓到了。米罗忡怔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加隆……撒加的弟弟?”
    “现在该叫他海龙将军了。”沙加的眉微微挑起,“海皇波塞东手下的海洋七将军之首,海龙将军加隆。”
    “怎么回事?”米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沙加轻笑:“是他们兄弟间的事呢!不过对于咱们来说,只是又一场圣战罢了!”
    米罗皱眉:“和海皇?”
    “自古以来,波塞东和雅典娜之间的战争就从未停止过。毕竟对大地的统治权,是每一名神祗都想得到的。”
    米罗不满的啐了一口:“当人类是什么?由着他们抢来抢去的!”
    “在他们眼里,就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沙加扭头望向远处的圣域,“你会怎么办?参战吗?”
    米罗沉默下来,好久,才叹了口气:“也不是不想放手啊!不过,以前的追求又变得遥不可及了,再不抓住眼前的‘正义’,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沙加静静看着他,脸上有着很温柔的东西:“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对自由的向往吧!本来在咱们这些人中,你的个性是最不愿受束缚的。”
    米罗笑了一声,一摊手:“大家都一样!谁喜欢一生下来一辈子要走的路就都被别人安排好了的感觉。不要说咱们,就是换成一个普通人,也一样吧!你呢?你怎么想?”
    沙加的手交握着,笑容慢慢的化开了,变成一种凝重:“我不会放弃的,神没有权力操控人。我要的正义,不是神定义的,是来自人心里的。”
    米罗怔了怔:“沙加……自从十二宫之战后,你好象犀利了好多!”
    沙加也怔了怔,然后笑开了:“不能大家都沉默下来吧!总要有人做点什么。这还是好久以前撒加说的。”
    米罗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你……不会去走撒加的路吧!”
    沙加转过身,面向大海:“将来,谁知道会怎么样呢!不过,现在的女神还是站在人类一边的。你没有发觉吗,她心里现在很单纯的只有守护人类。什么时候,等她也尝到了统治人类的乐趣后,一切就该变了。”
    米罗想了想:“那你还是会参加圣战,对吧!”
    沙加不回答他:“一切都会有变数的。天道无常。”
    米罗认真想着他的话,然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沙加,你到底是神、是佛、还是人呢?”
    沙加扭过头笑:“你看我是神即是神,看我是佛即是佛,但我,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米罗脸上有一瞬的呆滞,最后摇着头苦笑:“这个问题应该留给你和穆去讨论,我插不上口。”
    沙加脸上的笑意又大了些:“你的反应有点像艾欧利亚。每次和他谈问题到最后,他总是扔下两个字:‘不懂’。”
    米罗笑开了怀:“真像他的个性!哎,一天没看到他,去哪了?”
    “再过几天是希腊船王索罗家少爷的生日,城户财团也收到了邀请,他该是跟去保护女神了吧!”
    米罗的神经中好象哪根弦被触动了一下:“希腊船王?”
    “是啊,希腊船王,地中海的霸主,出身不凡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无垠大海,一个个小波浪轻吻着沙滩,似是已在月光的怀抱中睡熟了,恬静的,温顺的。那海醒了呢?海醒后会怎样?没有人知道。
    米罗一屁股坐上沙滩:“唉!难得的平静日子又要没了!”
    沙加迎风站着:“二百四十三年一次的大规模圣战,不过是才开始。需要派用黄金圣斗士的,不该是这种场面。”
    “海皇还算小角色吗?”米罗伸了个懒腰,“还是说,你指的是宙斯!”
    沙加摇头:“不。你忘了吗,米罗,终极的圣战,是对人类生存的挑战。对战的双方,不该是海皇,而是雅典娜与哈帝斯。”
    “冥王哈帝斯!”米罗的懒腰伸到一半僵住了,“死亡之国?那……”
    “我有预感,会再见到他们。”沙加的语气坚定中有一丝温柔,按住米罗的肩,“大家不会分开的。在圣斗士面前,‘死亡’也无非就是一个词而已。”
    米罗感到眼中有些湿:“会再见到他们……”
    沙加微笑:“这时会觉得,轮回宿命有时也不是那么讨厌。”

    月亮变成淡乳白的玉片了,弯弯的一牙,斜斜挂在天边。第一缕曙光从海天间射出来,托起一轮亮丽金阳。碧蓝的海水翻涌着,“哗哗”的海浪声渐高渐近,早潮涨起了。
    沙加已经离开一阵了,米罗一个人攀坐在一滩礁石上,欣赏壮美的爱琴海日出。跳跃的金光晃痛了他的眼,他眯起眼,微笑着叹气:“曙光啊……还是一样漂亮!”
    曙光里,有艳红的太阳,有崭新的一天,还有那个清清俊俊的人,墨绿的发,随着海水拂动。
    “等我吧!”米罗向空中伸出手,让阳光筛在掌心,“我会去找你的。大家在一起战斗,为正义,也为自由……”
    海边渐渐嘈杂起来,沉睡的大海醒了,沙滩上渐渐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影。米罗跳下礁石,步履轻快的向圣域走去。

    “法国海岸发生前所未有的大海啸……造成三万多人死亡,十万人失踪的惨剧。”
    “西德莱茵河流域洪水泛滥……在一瞬间吞没了四个城镇。”
    “不久,美国西海岸也发生前所未有的大海啸,五万人被海吞噬。”
    “世界各地相继发生类似的强震。这场历史上空前的大灾难,使人们惊恐世界末日可能就要到来……”
    七天后,天灾迭至,女神与海皇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留守圣域的五名黄金圣斗士都聚在白羊宫,在檐下看着毫无转势的瓢泼大雨,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一块铅压着,沉甸甸重得慌。
    亚尔迪盘膝坐在地板上,眉头间核桃大的结,脸色很不好的向外看着:“为什么不许我们参战!只凭星矢他们五个,怎么可能是海洋七将军的对手,简直是在拿女神的性命开玩笑!”
    穆立在石柱前,淡淡的道:“谁也不许踏出圣域一步,这是女神和老师的命令。何况,莎尔拉和Kiki已经送去了天枰座的圣衣。他们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他们在十二宫的表现吗?”
    艾欧利亚烦躁的走来走去,前一刻因为要去海底神殿而在穆那里碰了软钉子,这时更是气哼哼的:“再怎么他们也不过是青铜圣斗士,一个个伤还没有治好就又有硬仗要打,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他抓住倚着柱子一脸高深莫测的米罗,“米罗,你说是不是?”
    米罗脸上的笑很奇特,像是触动了什么回忆:“是青铜圣斗士没错啊!也确实个个都带伤,要打赢很不容易的!”
    艾欧利亚找到了同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不过,”米罗接下来泼了他一盆冷水,“这一仗不用咱们插手,星矢他们是稳赢的。你等着看吧,不过明后天,女神和他们就都会回来了。”
    “为什么!”艾欧利亚叫起来,“你说得轻松!”
    米罗看着自己身上整齐的黄金圣衣,脸上的笑痕更深了:“因为有女神啊!有胜利女神在他们一方,怎么可能不赢呢!再悬殊的实力差别,在神的眼里,也不过是举手就可以解决的事。”
    “怎么回事?”艾欧利亚觉得哪里不对,雾煞煞的看着米罗。
    米罗弹着圣衣:“要冻结黄金圣衣,需要达到绝对零度的冻气,还记得吧!”
    艾欧利亚迟疑了一下,卡妙的身影在脑海中掠过,不久前的圣战留下的钝痛又鲜活了。
    米罗自顾说下去:“安达里士刺出时,被冰河的冻气反击,逆冲进了我的体内,冻结了黄金圣衣。”
    艾欧利亚点头:“你的小宇宙忽然收缩,再就没燃烧起来,当时真为你捏了一把汗……”他忽然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叫起来,“你一直没有燃烧小宇宙!那你的圣衣上的冰……”
    米罗抖了抖肩:“就那样自己化掉了,冰河离开后。”
    艾欧利亚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怎么可能,你别开玩笑!”
    米罗翻了个白眼:“你如果认为是开玩笑,那就是开玩笑吧。”
    艾欧利亚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最后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背向着宫门,对着大雨出神。
    米罗仍倚着石柱,亚尔迪仍坐在地上,穆仍看着灰蒙蒙的天,扯天盖地的雨。
    一道闪电劈开天穹,响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震得人的耳朵嗡嗡的响。耳鸣消失后,沙加缓缓的诵经声传过来。细细的凝成一线,却是再大的雨声都遮不住,低低的入了耳,心底就有平静涌上来,昏暗的天气,似乎也不是那么烦心了。
    穆收回视线,循声看过去,白羊宫石廊上远远的另一端,沙加盘膝跌坐,金色的佛珠一粒粒从指尖滑过去,反反复复,也是一个小小的轮回。
    穆走过去,半蹲半坐在他旁边,看着佛珠:“还有心情打座?”
    沙加诵完了一段经,放下手:“米罗的话没错,这场战争的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与其闲坐着,不如找点事做。”
    穆淡淡的叹气:“你也同意米罗的看法吧!无关强弱,无非一个仪式而已。”
    沙加轻笑,将佛珠绕到手上:“本来该是的,不过这次好象多了一些变数。”
    “什么变数?”
    “你当年对卡妙说过的,那道改变了的光。”
    “加隆?”穆的声音里添进一丝惊异,“他不是在阿斯旺海岬吗?”
    沙加碾着佛珠,慢慢拨着:“那种石牢,怎么可能关住他!就像如果我说撒加被阿斯旺石牢关住了,你会信吗?”
    穆默然,好久才吐了口气:“他们兄弟,真是人杰!”
    “加隆是一个大的变数,这场圣战的经过就和历来的仪式不一样了。”
    “他会战胜女神?”
    “不会。”沙加的话斩钉截铁,“女神一定会胜。”
    穆有些诧异:“你不是说加隆……”
    沙加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如果前几天我没有见到他,我也以为他会。”
    “你见过他了?”
    沙加点头:“他来看他想见的人。我们是偶遇,他和从前比竟变了那么多。”
    “加隆一直是有抱负的。”
    沙加的笑带着雨的湿意:“大概吧!可我总觉得,他的目的似乎和别人都不一样……是什么呢!”
    穆看着沙加,沙加听着雨。
    石廊另一端的三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一个下午在雨中流过去了。
    天近晚时,一道彩虹在山间尖挂起,一端衔着圣域,一端漾在天边。

    鸟儿在空中飞翔时的感觉是怎样的?云朵在蓝天上飘荡时的感觉是怎样的?会是,我现在的感觉吗?
    感不到身体的重量,像一根羽毛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似乎能感到风在身体中穿过。想看一看身处的周遭,眼皮却有千斤的重,睁不开。四肢叫嚣着不愿移动,好累!
    头脑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留下。那我是谁?想不起来。来自哪里?还是想不起来。算了,不去想了。好倦,好累,就让我睡吧,一直一直睡下去,什么都不在乎了!
    “起来,睁开眼睛。不要睡了,起来吧!”
    一个声音不断的萦绕在耳边,催促着自己睁开眼睛。那个声音是那样的威严而有魄力,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费力的动了动头,终于不情愿的睁开眼,一片璀璨缤纷扑面而来,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什么地方?终于能动了,扶着头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是置身于群星的环绕中,一条银白的光带在脚下穿过,是银河吗?试着站起身,虚浮的立在空间中,浑不着力,好新奇的体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醒了吗?加尼米德。”
    “加尼米德?你是说我?是我的名字吗?”
    “不错,是你的名字。神的侍者,加尼米德。”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一丝的陌生。有些疑惑的四处看着:“你是谁?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还能告诉我更多关于我自己的事吗?”
    “自己的事要靠自己去记起来。你努力的想一想吧,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到了这里,难道你还不能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迷惘的看向浩瀚星海,才发现自己的位置在黄道带上,无数星座纵横眼前,一个个的看过去,不知不觉中念出名字来:“ARIES、TAURUS、GEMINI……VIRGIN、LIBRA、SCORPION……”
    赤红的天蝎星座像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心里,全身都痛得痉挛了。痛苦的抓住胸口,有什么像要从那里冲出来似的,偏偏脑海中仍是空白,记忆像是都被什么禁锢着,急于找到一个出口而不得。
    痛得弯下腰,目光却离不开那灿烂夺目的天蝎之心。璀璨的光芒刺木了眼,像是要燃烧起来。终于,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星光的折射下亮如水晶:“米罗……”
    所有的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汗、血、欢笑、泪水、痛苦、幸福……一个鲜活的世界明了了。一点点的站起来,站直了身:“我不是加尼米德,我的名字是卡妙。”
    星海中回荡着浑厚的笑声:“你终于记起来了。卡妙,忘川的水也没能抹去你的记忆。”
    卡妙的目光逐一搜索过每一颗星子:“你究竟是谁?我听过你的声音,在水瓶宫之战的时候。”
    “我就是宇宙,天地万物一切之始。”
    “宇宙?”卡妙挑眉,神色中有一丝狐疑。
    “你还愿意为守护女神而战吗?卡妙,如果再有一次圣战,你还愿意为保护她战斗吗?”
    “这和宇宙有关吗?”卡妙反问,“你有什么用意?”
    “宇宙,是万神之源啊!神的行径已经远远偏离了原义的轨道,他们需要指正。”
    卡妙轻轻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已经死了吧!还能战斗吗?”
    “冥王,也是你们的生命轨迹中不可少的一环啊!你会明白的,为了你们真正向往的自由,再战斗一次吧!现在的女神,还值得你们去守护。去吧,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卡妙追问,一个名字忽然浮上心来:“你……你是……”无垠星斗蓦地化做飞雨,从空陨落,接下来的话被堵在了喉中。身不由己的随流星一同划过天宇,向不知的下方坠落。
    “啊……”
    一身冷汗,卡妙忽的坐起身,却看到三张熟悉的面孔:“你终于醒了,卡妙!”

    静夜无声。
    暗夜无星。                           
    穆独自在白羊宫的书房中翻看着历代白羊座圣斗士的手札。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月忽然就迷上了这些,每天不读上几篇就似乎连睡觉都不安稳。浸淫在被无数二百年一个轮回的沧桑洗黄了的纸页中,那些欢笑、血泪,都鲜明成一个个活着的灵魂,在深夜与之交谈。穆甚至还用念力将帕米尔石塔中积累了十三年的自己的日记、手稿也都搬了来,一点点的整理、装订。艾欧利亚曾问过他这么做的原因,可穆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是也想像前辈一样,为后人留下一点什么吧。
    对他的解释,艾欧利亚夸张的笑,说他是“未老先衰”,而沙加却轻轻蹙起了眉,蝶翼般的眼睫下似乎有话要说,却被眼睑遮住了,穆,读不到。
    已经过了午夜,穆揉了揉额头,站起来。该睡了。
    轻轻关上书房的门,小心着不要吵到了隔壁的Kiki,外面的夜空偏偏在这时劈出一条电龙,雷鸣滚滚的压了过来。
    似有什么随着雷电一起来到圣域……
    穆一挑眉,虽然只是直觉,但自己的直觉往往就是现实,他很清楚这一点。小心的抽手,离开了白羊宫。
    紊动的另端落在处女神殿。穆站在石门前,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手去。
    门没有关紧,触手就开了,空旷的大厅中有香烛的红光在闪。沙加就站在神像前,肩上披着素丝的睡衣,还有微微的几点雨渍在上面。
    “有人来了。一个朋友。”沙加看着他,眉宇间掩不住的意气。
    穆进去,在一个蒲团上坐了,看着沙加的侧影,想了想,微偏了偏头:“是他?”
    沙加转过头与他对视,许久,笑开了:“除了他,谁能闯进圣域只惊动你一个人。”
    穆叹了口气:“念力与直觉的关系是成正比的。所以历代的白羊座圣斗士似乎都不喜欢长久在圣域里,可能是不想讨人厌吧!”
    沙加也学他叹气的样子:“那你这次的直觉是什么?”
    “Kiki不能再留在白羊宫了。”穆的视线在大厅另一侧的青铜大门上一掠而过,“他们,也要来了。”

    米罗也被雷鸣惊醒了,听到窗外如注的雨声,爬起来贴着玻璃向外看。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像从前一样睡得那么安稳惬意了,常常被一些声音打搅到,米罗想着再要睡着也难,干脆推开了窗,任风声雨色浸进来,凉飕飕的,带着一股山野间的味道。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米罗自言自语,睁大了眼睛向山下看。一片漆黑中,唯一一点晕黄透过风雨,那是佛堂的烛。
    米罗盯着那点光亮,觉得很是有些无奈,不知是对沙加还是对自己。灯光上下跳动着,他的心里也跟着跳动着,一下一下,凭空多了许多萧索出来。真让人伤感!米罗颇有谓叹,接着又笑了。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起来,是不是这些天的无所事事把自己的锐气都磨钝了,不是什么好变化啊!
    希望可以舒活一下筋骨!米罗索性趴到窗台上。无所事事对自己来说是经常存在的,不过有人在身边时,它就被忽略了。或者说,有着特殊使命的人,对无所事事是怀着恐惧的。如果只是一个平凡人,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吧!
    下辈子真想做个普通人!可做了普通人,还会和这些兄弟们在一起吗?还会有今生一样在血泪战火中浇铸出的感情吗?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这个世界还是危机四伏,能够真的撒手不管吗?
    米罗觉得头痛。关了窗,用被把自己蒙上。管它的,等他们来了,一切就都知道了,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可在睡前,还是忍不住悄悄问了自己一句:“沙加会怎么想呢?”

    沙加变了。
    穆和他还是会在处女宫喝茶谈天,但穆细心的发觉,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扰他至极的问题,言谈神色中常常就分了心,默默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米罗又在海边遇到过他,却发现他少了那天分波踏浪而来的傲然,眼中的“空”却与日俱增,不知是不是所谓的“英华内敛”。
    而童虎,在庐山接待了前去拜访的他,有过一天一夜的长谈。沙加再回到圣域时,眉间眼底一种彻悟的风华。
    米罗找了一个空暇问他:“来世想做普通人吗?还是再做战士?”
    沙加嚼起一缕微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物不可轻抛,无非一个混沌。”
    米罗傻掉,苦思了十分钟后放弃:“沙加,你翻译出来让我听好吗?”
    沙加莞尔:“这不是要翻译,而是要悟的,就像你悟第七感一样。”
    “可第七感是天生就领悟了的!”米罗垮下脸。
    “那不妨试一试领悟第八感。”
    “第八感?”米罗一怔,“那是什么?黄金圣斗士也不过只有七感。”
    沙加的目光投向佛前的轻烟:“也许会有,应该会有……第八感,我们用得到的。”

    卡妙醒来时身边的人是迪斯马斯克、修罗和阿布罗迪,他在第二天才弄清楚自己竟是在冥王的宫殿里,第五天才恢复了体力,第七天才见到了撒加。而撒加见到他后,第一句话竟是:“我要去杀掉雅典娜,你也来吧!”
    卡妙怔住了,坐在床边看着撒加,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看他的目光像盯着一个怪物。
    撒加不回避他的目光,毫不犹豫的迎着:“哈帝斯给了我们新的生命和冥衣,条件就是我们要在十二个小时内杀掉雅典娜。迪斯马斯克、修罗和阿布罗迪都已经应允了,怎么,你要拒绝吗?”
    卡妙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没有像普通的亡灵一样被审判,而能住在哈帝斯的宫殿里,就是因为有这个作用吧!”
    撒加站得很稳:“我不否认。不过,这也是我们唯一能返回人间的机会。哈帝斯要向人类和圣域宣战了,我们就是他的前锋。”
    “冥斗士的封印已经解开了?”
    “一百零八名冥斗士都已经复活了,哈帝斯的力量在空前的强大,你要拒绝他吗?”
    卡妙的身体慢慢僵硬起来,撒加清楚的看到他的拳上突起的青筋,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哈帝斯的目的是要把大地也囊括入他的统治中,用黑暗覆盖整个世界?”
    “是。”
    “如果他胜利了,人间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是。”
    “圣域是他实现野心的最大障碍,所以他要先锄掉雅典娜,毁灭圣域?”
    “是。”
    “那你还要助纣为虐!”卡妙霍地站了起来,瘦削的身子微微发抖,“你不是要为人类争得自由吗?你不是要摆脱神祗对人的控制吗?你自己的目标都忘了吗!”
    撒加扬眉:“对我来说,轻重缓急一向分得很清楚。当务之急就是要得到生命,回到人间,回到圣域,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你只为了再获得一次生命,就出卖整个大地?你……”卡妙气得脸色发白,一拳向他脸上打了过去。
    气急下的一拳,甚至来不及提升小宇宙。撒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压下去:“你不恨雅典娜吗?你不是更渴望摆脱宿命、得到自由吗?”
    卡妙挣不开他的手,倔强的扬起头:“那我也不会投靠哈帝斯。”
    撒加轻笑了一声,放开手:“卡妙,我问你。一个是流芳千古的好名誉,不过要牺牲无数无辜人类的生命;一个是极可能背负畜生不如的叛徒烙印,与自己的兄弟生死相搏,但能换来人类生存的最大转机。如果是你,你选择哪一个?”
    卡妙乍听他的话,愣住了,抬头看他的眼睛。那清澈得如溶了千万块蓝宝石于其中的眸中,有淡淡的笑意,更深的是决绝,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你想说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卡妙努力稳定情绪,让被怒火烧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我要回圣域,回到女神身边。”
    “你不是要杀掉雅典娜吗?”
    撒加抬头,头顶没有天,只有华丽的宫殿穹顶:“对,回到女神身边,然后杀掉她,她就会来到冥界。”
    卡妙惊了一惊,怔了一怔:“女神会来到冥界……”眼前似又有星海在旋转,有声音在耳边回响:
    “你还愿意为守护女神而战吗,卡妙?如果再有一次圣战,你还愿意为保护她战斗吗?……冥王,也是你们生命轨迹中的一环啊!……为了你们真正的向往,再战斗一次吧!现在的女神,还值得你们守护……”
    “为了女神再战斗一次……”卡妙自语,嘴角有笑意泛起来,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为了女神战斗……他抬起头:“我去。”
    “你确定了?”
    卡妙淡淡一笑:“他告诉我……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天王星,乌拉诺斯。”
    撒加对这个名字的出现没有意外,眼中也有笑痕:“真的是他!”
    卡妙却又抓住他的手,很认真的:“撒加,告诉我,圣战需要的是什么?我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我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撒加的表情严肃起来,按住他的肩:“看着我的眼睛,卡妙,你先告诉我,你真的肯打回圣域?”
    “对。”
    “其余的黄金圣斗士一定会阻挡我们,你忍心对他们下手吗?”
    那潭墨绿颤动了一下,又变得坚定:“我会。”
    “对穆、对沙加,甚至……米罗?”
    卡妙的心忽的揪紧,似要滴下血来,下唇也真的被他咬出血痕了。良久,重逾千均的一点头:“我……会。”
    撒加的心似也痛了,声音轻柔下来:“为什么?”
    卡妙抬头直视他:“我懂取舍。我相信你。”
    有的时候,大义是要舍弃许多舍与不舍的。有些人,他们分得清小我与大天下的区别,明了私怨与大义的高低。他们为此可以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行常人之所不能行,甚至抛弃许多人看来是最宝贵的东西。他们,我们称之为:英雄。
    撒加笑了,真正的温温和和,卡妙却知道那笑中的是滴血的心:“我们,需要的是,女神的鲜血。”

    不允许你们通过十二宫……
    不允许你们通过十二宫!!!

    在从慰灵地掀棺破土而出的那一刻起,卡妙就决定让自己的心完全麻木。他看向撒加和修罗,他们的全身都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下,看不到表情。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只怕连第一宫还没有闯过就已经崩溃。
    可是……
    可是,踏上白羊宫的石阶,看到身披黄金圣衣的穆,素来温文尔雅的脸庞上添了几缕伤痕,更多的是陌生的杀气与大恸后的沉静,听到他一向温和如春风的嗓音毫无退缩的吐出的一个个字:“不允许你们通过十二宫”时,卡妙的心里,仍是生生被揪痛,痛得他浸出冷汗。
    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应该先到一步的,为什么不在?
    卡妙明白,冥王对自己这些倒戈的黄金圣斗士并不完全抱着信任的态度,他需要先进行一个试探。牺牲两人,对他来说也并非损失。可穆呢?不得不对自己的兄弟出手,就是在心上血淋淋的两刀,而自己,还要对这样的穆出手……
    痛,心如刀割!
    想说,想说出真相来……不能说!
    哈帝斯的冥斗士监视的目光从未在身上移开过,不可以前功尽弃;
    不想打,与自己的手足兄弟动手……不能不打!
    通不过白羊宫就不能接近女神殿。而穆,决不会放任他们通过。
    卡妙看向撒加,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眸深过爱琴海的万倾波涛。是不是,也在犹豫。

    不得不出手了。

    站出来的是史昂,前任的教皇,现在却以十八岁的身体与他们同时复活,强大的念力控制住了穆的行动:“你们去下一宫吧!”
    留下他们师徒相对,做一个了结。

    三个人似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匆匆从动弹不得的穆身边穿过,直奔向金牛宫。而在途中,史昂与另一个强大而熟悉的小宇宙同时爆发,巨大的火钟,再次燃起。

    守护着金牛宫的,是亚尔迪虽死不仆的身躯。巨型号角,余威犹在。
    卡妙站住了,双脚再也迈不动。这是在这次圣战中牺牲掉的第一名黄金圣斗士,不是死后复活,而是真正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抽离了。
    他双眼犹睁,死不瞑目吧!
    地暗星尼马站出来,脸上有得意的神色:“什么黄金野牛,也不过不堪一击。喂,你们可真慢啊,在第一宫磨蹭了那么久!”
    撒加看都不看他,目光盯着金牛宫的石墙。
    卡妙的脸色如水,周遭有寒意浸上来。
    修罗哼了一声,拳面上已跳起了青筋。
    气氛似乎有些一触即发,撒加忽然开口了:“算了,要立功后面还有机会。我们的时间有限,还是快走吧。”
    卡妙一怔,修罗也一怔。
    他们的目光从撒加移到尼马身上,半晌,看得他有些慌了,才扭过头,向撒加一点头:我们走。
黄金圣斗士,又怎会是不堪一击!尼马,你也不过是个注定的殉葬品。亚尔迪,好兄弟,你的仇已经自己报了!

    再向前,双子神殿幽幽,是一个有切肤之痛的地方了。

    米罗察觉到不对时,正是穆与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对阵的时候。
    他们来了,终于来了!
    米罗有莫名的兴奋。终极的圣战,冥战开始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再次同伙伴们并肩战斗,也可以见到那些本已逝去的兄弟们。
    这一仗,会痛快淋漓。
    可他的兴奋,持续不到五分钟。敌我双方燃起的小宇宙都是那么熟悉的,熟悉到甚至想认错都不可能。穆的小宇宙燃烧是在守卫白羊宫,那另两个呢?另两个,明明就是……
    米罗慌了,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十二宫一役中死去的战士回来了,却是以敌人的身份。莫非,他们也成为了冥王的手下?他们,也要与这个圣域为敌?
    混乱,极度的混乱。米罗站在天蝎宫的大厅中,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惊醒他的而是另一股强大的小宇宙自处女宫的沙罗双树园直接进入女神殿,如此高明的身手令米罗大吃一惊,犹豫了一下,他转回身,向女神殿跑去。

    雅典娜竟然离开了女神殿里的寝室,站在教皇厅后的廊厅中。
    这么危险的时候还跑出来,简直是在找死!米罗对这位十四岁的女神的轻率行动不满到极点,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照规定恭敬的行礼,准备用最礼貌的话将她“赶”回女神殿去。
    “我们正在和哈帝斯的先锋对垒,一定要步步留神……”话只说了一半,廊厅前面的教皇厅大殿中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一个霸道无比的攻击性小宇宙如五雷轰顶,震得四周的石墙上灰尘簌簌落下,一阵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有人袭击!”
    米罗无法忽略那个熟悉的攻击性小宇宙,扔下被震得愣住的雅典娜,掀开华丽厚重的深红天鹅绒幔帐冲到了前面:“是谁?”

    教皇厅的穹顶被打出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破洞,下方是通向教皇宝座的红丝地毯。地毯的中段如遭雷殛般断开,大理石地板向下凹陷,一个人以手撑地,跪跌在瓦砾中。
    米罗冲到他面前:“谁?”看到的却是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张面孔:“撒……不,加隆!”
    伤痕累累的加隆看起来有些狼狈,挣扎着站起来后,却又有一种傲视群伦的气势。米罗惊了一惊,不由得想到撒加。
    好一对兄弟!
    刚刚来自沙罗双树园的小宇宙想必就是他了。从沙加那里来……一瞬间,米罗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是那么真切。不过,他看着眼前的加隆有些不爽到是真的,开始不客气的开口赶人了。
    印象中的加隆,应该会立刻怒气冲冲的离开吧!
    意外的,加隆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恶语相向,只是执着的要留在圣域,要,守护女神。
    守护女神?米罗暗笑,言不由衷吧!加隆,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你,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你和撒加,都不是肯屈居“神”下的人。你的目的是什么?撒加吗?对不起,我不会让他唯一的亲人也陷身这场恶战的!
    米罗脸有愠色,猩红毒针击在加隆脚下的地板上,碎石飞扬:“再说一次,不想死就离开!”
    加隆理也不理:“现在你该做的是杀光那些前来进攻的冥斗士吧!”
    “那也要先把你赶出圣域再说!”米罗在心里嘀咕,咬牙:“猩红毒针!”这一针的目标不再是地板,而是加隆的右肩。
    不躲闪,不反击……
    以他的实力……
    五针刺出,加隆已经冷汗淋淋,咬破的唇角有血丝渗出来。
    为什么还不走,你莫非真的要留下战斗吗?我该怎么相信你!
    刺到第十针,米罗有些犹豫,手下停了一停。
    加隆似乎也察觉到了米罗的情绪波动,抬头看向他,慢慢又站直了,傲然的站在那里,澄蓝的眸中,坦坦荡荡,有云影天光。
    与他的目光相撞,米罗怔了一怔。
    那样坦荡的眼神,那样恢弘的气魄,那一份无悔的等待信任,那一种坚定的英雄气概……
    米罗感觉到自己的决定有些动摇了。
    加隆的眼睛能看到你的内心,也能让你看到他的内心。
    ——你要战斗吗?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我要战斗,我早就下定了决心!
    ——我该怎么相信你?
    ——用你自己的方式来证明吧!
    米罗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点燃了沉寂许久的豪情壮志。好,加隆,我承认你……
    第十一针
    ——为海洋大战中无辜的天下苍生;
    第十二针
    ——洗脱你身负的流放污名;
    第十三针
    ——你再次踏入圣域的通行证;
    第十四针
    ——并肩战斗的邀请,你永远是我们的伙伴与朋友;
    第十五针,安达里士
——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加隆!

    “雅典娜,冥斗士的小宇宙已经一步步接近,我要回自己的天蝎宫了,再见!”
    “……”
“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在这里的是我的伙伴,名叫加隆的黄金圣斗士……”

    教皇厅内,缓缓站起的加隆,不让天地。
    哥哥,我在这里等你……
     
    撒加头也不回的向前跑着,卡妙和修罗落在他肩后一步。
    双子宫也已经通过了,有惊无险,却忘不了撒加出拳时的两行热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为谁情恸为谁流?
    卡妙记起的是十三年前撒加房内的惊鸿一瞥,加隆的那双眼:暴戾、憎恨,眼底却深埋着对亲情的渴望;
    修罗眼前有每一个涨潮之夜,独立于教皇厅前石崖上的身影临风:孤单、寂寞,目光望向云天,以及那之后不知身在何方的血脉亲人……
    十三年,年年血泪年年情伤,不是天海分飞就是金戈相向。这对兄弟,既是天骄又惹天妒,真的就永远没有团圆的一刻吗?
    他们不知道撒加在想什么……
    下一刻,双脚迈入的,已是黄泉比良坂。

    通往死亡之国的黄泉比良坂,
    幻影……
    无穷无尽的神的小宇宙幻化的迷宫,
    幻影……
    再也跳不出的佛陀的手掌,
    幻影……
    纠缠无休的亡灵之手,
    幻影……
    没有时间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是你吗,沙加,继穆后阻拦我们前进的人?对不起了……
    “魔皇崩裂拳!!!”
    防御壁防御壁防御壁……
    “天魔降伏!!!”
    巨蟹宫轰然坍塌为废墟。
    撒加、沙加、卡妙、修罗的小宇宙,一瞬间,消失不见。

    米罗站在天蝎宫前,仔细确认着每一个小宇宙的位置。
    穆在巨蟹宫的小宇宙忽强忽弱,似是已陷入了苦战;艾欧利亚的力量一瞬间极限爆发,看来也有一个颇为难缠的对手。那沙加呢?撒加他们,又在哪里。狮子宫后,就是处女宫,这圣域中实力不相上下的两人,要,见面了吗?

    风云起,星辰变。
    天地争,龙虎斗。
    巨大沉重的青铜大门,隔开生死。门内,草繁花盛,云淡天轻;门外,古宫断壁,尸横遍地。

    “要去哪里?”撒加问,身后是十几名冥斗士的尸体。
    “墓地。”
    沙加的语气风般轻,步向铜门。
    墓地,沙罗双树园。
    撒加了然,
    卡妙默然,
    修罗讶然……
    二千多年前,释迦牟尼涅磐于沙罗双树下,二千年后,他的转世,沙加,再次来到这双树下。他,已有了必死的觉悟吗?
    沙罗园,草如茵,花如锦,战气飞扬。
    沙加的实力确是不俗,避开修罗的圣剑后立刻反攻。卡妙截下他,猝然发难的钻石星辰拳,却因胸口一个有些异样的碰触而失了手,只伤到沙加的右膝。
    是什么?
    略有疑惑的摸向颈上,那条刻有“C·T”的细银链下端失去了十年的沉甸甸的触感又回来了。卡妙眼中一热,有泪光泛上来。水晶的十字架,水晶碎了,碎在十年前的雨夜,而十字架,在几个月前,又回到自己身边。米罗……
    前尘往事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一瞬间几乎将他灭顶。恍了神,失了心,再定睛,身边已是法轮常转。
    天舞宝轮……

    攻守一体的战阵,处女座沙加的最大奥义。攻不破,闯不出,毫无胜算。
    毫无胜算了吗?米罗,再轮回,还是无法和你见面?只有,你留给我的水晶十字……

    沙加的声音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唯一的办法……”
    ATHENA EXCLAMATION
    黑暗战术,三位一体,雅典娜之惊叹!!!

    A·E

    “沙加,你想寻死吗?”
    “沙加,他有想死的念头!”

    一扇门,隔开生死,一扇门,断了阴阳。
    漫天飞花,飞不出沙罗双树园,那金发随风的人,又是否真正堪破了轮回???
    恒河畔,佛陀前,为这一刻,我已参悟了五百年……
    阿——赖——耶——识!!!
    染血的沙罗花瓣,穿越时空,飞向女神身边。

    撒加,孰为天下苍生,孰是天下英雄?十年前,你教给我,十年后,我做给你看。

    花谢了,草萎了,唯一残留的,是那对沙罗双树的枯枝……
    黄花如雨,从去年今日灿烂到今,也该步入轮回了。
    诸行无常,盛者必衰!!!

    铜门外,处女宫。
    看不到落花人独立,忆不起微雨燕双飞,有的,是血,是泪,是泪纷顿做倾盆雨,杜鹃啼尽春不回。
    铜门缓缓而开。
    撒加、卡妙、修罗。
    穆、米罗、艾欧利亚。

    撒加递出手中的念珠:“这是沙加的遗物,请收下。”
    一百零八颗佛珠,数十颗已变了颜色。
    艾欧利亚忽的就明白了。
    彼岸花,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珠不见人,人不见珠。他,竟是早知有今日。

    卡妙只能用双耳去听了。听出艾欧利亚的愤怒,闪电战斗拳打在身上的滋味绝不好受;听出穆的心痛神伤,不发一言更让人生死两难;听出米罗的不可置信、痛恨与绝望……不敢再听下去了,不敢知道你现在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我,不敢知道我究竟该用什么形象面对你。
    我,不能说;而你,恨透了心,伤断了魂吧!
    一针针刺在身上,已经没有痛觉了,真想就这样死去。可是,还不能,不能死,圣战还没有结束,九星连珠还在继续,你,还恨着我……

    撒加开始反击了。为了最后的胜利,他可以任灵魂痛哭出鲜血而毫不退缩,他是真正的英雄,我,不如他……

    可是,战斗还要继续。

    米罗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没有想到,与卡妙再次相逢竟是这种场面,这种立场,他身上的冥衣已经多处残破,俊秀的脸庞上血汗交织,狼狈不堪。可是,还是站立着,不动摇。他不后悔吗?他不自责吗?他不胆怯吗?他不退步吗?他,真的忍心吗?
    伤痕累累的三人又动了,要闯过三人去,要突破处女宫。可是,怎么能让你们闯过去,怎么能让你们突破?沙加,还未走远吧!我们是要为他报仇,守卫圣域的……

     A·E
   
     A·E

    雅典娜之惊叹,雅典娜在惊叹……

    真的要出手吗?你在碰触什么?是水晶,水晶的十字架,我们的宿命,一世世生离死别;
    真的要出手吗?米罗,你在想什么?恨我,怨我,伤心,伤神?你送我的水晶,莫非真的注定了命运,这一次,我们仍是要彼此伤害?

    与天争,不是要与天争吗?为何先受伤的,还是我们!神祗之手操纵的宿命,真的被打上了生生世世的烙印,永不脱出?
    是谁说过,命运是那么沉重的东西。背负命运十字架的圣斗士,又何止一个星座……
    曙光女神啊!你的宝瓶中倾泻出的智慧之泉,可否洗尽这生命中的无尽悲哀?

    A·E
    前尘命舛,今生魂断。
    谁言旧梦隐宿咒,无奈轮回仍是伤……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青笺春秋

GMT+8, 2025-10-25 21:59 , Processed in 0.048203 second(s), 18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3 Comsenz Inc.. 技术支持 by 巅峰设计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